—起—
暴雨在凌晨一点才停,旧楼的排水管发出垂死般的喘息。苏小夏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手里攥着那只被雨水浸得发软的粉色创可贴——鸭子图案已经糊成一片,只剩一只歪嘴还在倔强地翘着。
她把创可贴摊在台灯下,用面巾纸一点点吸干水分,心脏跟着屋檐残滴“咚——咚——”地敲。
“他到底想说什么?”
窗外,风吹落信箱盖,“咣当”一声,像有人回应。苏小夏打了个寒颤,决定天一亮就去问个清楚。
—承—
六点二十,公交站台。
苏小夏顶着两只青黑的眼圈,把书包抱在胸前,像抱着一块浮木。远处,林晚风单肩背着那只洗得发白的蓝书包,袖口露出新的一截纱布——昨天才裂开的伤口,今天又被重新包扎。
两车之间的缝隙里,晨光像一条拉长的金线,把他和她的影子钉在地上,一端重叠,一端迅速分开。
“早。”他先开口,声音带着雨后特有的潮湿。
“早……”她攥紧口袋里的创可贴,忽然觉得台词被狗吃了。
33 路公交摇摇晃晃驶来,学生潮一拥而上。苏小夏被挤到台阶边缘,脚踝一扭,整个人向后仰——
熟悉的肥皂味再次窜进鼻腔。林晚风一只手抓住她书包肩带,另一只手护在她头顶,像给一株小树苗罩上玻璃罩。
“小心台阶。”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苏小夏的耳根瞬间烧得比车窗外的太阳还烫。
车厢最后一排,两人被挤成并排。车子一个急刹,她的额头撞在他肩上,听见“嘶”的一声轻抽气。
“伤口疼?”
“没事。”
她低头,看见他右手背上的纱布渗出一点桃粉色——是昨晚雨水泡过的创可贴颜色。
“你……去过我家楼下?”她声音压得极低,像做贼。
林晚风把袖口往下拽,遮住那抹桃粉,目光落在窗外倒退的梧桐:“路过。”
“路过还能精准定位我家信箱?”
他抿了抿唇,没接话,耳尖却悄悄红了。
—转—
早读前的教室,空气里飘着粉笔和辣条混合的古怪味道。
苏小夏把英语书竖在桌上,假装背单词,实则用余光描摹同桌的侧脸——他睫毛真长,在晨光里投下一排毛茸茸的小扇子。
“喂,最后一道大题。”她推过去一张草稿纸,“写给我看看。”
林晚风接过笔,指尖在纸上刷刷走线,像给伤口缝合。三分钟后,推导过程干净利落,末尾却画了一只小小的鸭子,翅膀朝内环抱成一颗心。
苏小夏盯着那只鸭子,心脏突然失速——
“你……”
“同学们,早读开始!”老赵的教鞭敲讲桌,吓得她把话吞回肚子。
数学月考在第三节课进行。
苏小夏做到最后一题,脑海却反复闪回那只抱心鸭子,公式怎么都排不对。她抬头,看见林晚风已经写完,正用左手压着草稿纸,右手悬在半空——指节上的纱布又渗红了。
交卷铃响,她冲动地撕下一小块草稿纸,画了一只同样姿势的鸭子,偷偷塞进他笔盒夹层。
做完这一切,她手心全是汗,像刚跑完八百米。
—合—
傍晚,放学铃炸响。
苏小夏故意磨磨蹭蹭,等人都走光,才猫到最后一排。林晚风的笔盒没带走,孤零零躺在桌肚里。
她做贼似的打开——
那张草稿纸被叠成了最小方块,躺在夹层最深处,上面除了她的鸭子,还多了一行小字:
“放学后,操场西南角,梧桐树下。”
字迹依旧工整,却透着急促,像数学卷最后那道来不及验算的大题。
苏小夏把纸条按在胸口,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能震落窗台的粉笔末。
—悬念—
操场西南角,暮色四合。
梧桐树影被路灯拉得老长,像一地黑色五线谱。苏小夏喘着气跑到树下,却只看见一只用树枝压住的粉色创可贴——
这次是全新的,鸭子图案完好无损,嘴巴却被人用中性笔补了一颗小小的星星。
她弯腰去捡,背后突然传来篮球砸地的“砰”一声。
回头,周宇航抱着球,笑得一脸灿烂:“小夏,你找我?”
夜色里,他的影子一步步逼近,而林晚风的书包背带,正孤零零挂在更远处的球架旁,随风晃动——
人,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