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比林凡预想的来得更快。就在他与马国良美术馆偶遇后的第三天晚上,他按照资料上的地址,“恰好”在马国良女儿家所在的小区附近散步。这个小区属于不错的学区,但距离本市那所顶尖的私立初中还有一段距离,竞争激烈,正是马国良外孙目标学校的备选之一。
晚风习习,林凡看到马国良和他女儿一家从小区里走出来,似乎刚吃完晚饭,准备散步。马国良牵着外孙的手,小女孩蹦蹦跳跳,女儿女婿跟在后面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林凡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迎了上去。
“马老师?这么巧,您也住这附近?”他主动打招呼,目光自然地扫过马国良的女儿女婿,对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
马国良看到林凡,也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笑:“是小林啊。不是,这是我女儿家。我们吃完饭出来走走。”他介绍道,“这是我女儿,女婿。这是小林,在美术馆认识的一位年轻朋友,对国画很有见解。”
双方寒暄了几句。林凡注意到马国良女儿眉宇间的愁容,便状似关心地问道:“我看您二位好像有点心事,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他这话主要是对马国良女儿说的,显得真诚而不冒昧。
马国良的女儿叹了口气,看了看父亲,欲言又止。马国良摆了摆手,替女儿说道:“唉,还不是为了孩子上学的事。想争取一下明德私立,门槛高,竞争太激烈了,正在托关系,心里没底。”明德私立,正是资料里提到的那所顶尖初中。
林凡心中一动,机会来了!他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沉吟了一下,说道:“明德私立确实难进。我……我有个远房表哥,好像就在教育局的基础教育科工作,虽然不是直接管招生,但可能消息会灵通一些。要不,我帮您问问情况?至少了解一下今年的政策和内部的筛选倾向?”
这话一出,马国良女儿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连声道:“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了,小林!我们现在就是信息不透明,心里慌得很。”就连马国良,看林凡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认真和感激。退休官员的关系网或许在更高层面,但在这种具体执行层面、且需要最新内部消息的事情上,一个在关键部门有熟人的“地头蛇”往往更能发挥作用。
“您别客气,我也是随口一问,不一定能帮上大忙,但打听点消息应该没问题。”林凡表现得十分谦逊,“我明天就联系我表哥问问看。”
“好好好,无论如何,先谢谢你了!”马国良的女儿连忙说道,甚至要了林凡的手机号码,方便联系。
这次“偶遇”效果显著。林凡不仅进一步巩固了与马国良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个极其自然且对方难以拒绝的“帮忙”理由,这为他后续的接触铺平了道路,甚至可能创造私下、深入交谈的机会。
第二天,林凡并没有真的联系什么“表哥”。他通过安文渊提供的另一个隐蔽渠道,匿名获取了一些关于明德私立今年招生的大致方向和内部流传的筛选标准(这些信息在一定圈子里并非绝密,但对外界家长来说却很难获取)。他整理了一下,在当天下午,用一种略显抱歉的口吻,打电话告诉了马国良的女儿,表示“表哥”权限有限,只打听到这些边缘信息,希望能有点帮助。
即便如此,马国良的女儿已是千恩万谢,这些信息至少让他们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
周五上午,静心园。马国良打完太极拳,休息时主动走向了在一旁“跑步”的林凡。
“小林,昨天的事,谢谢你了。”马国良的态度明显比之前更亲切了些,“我女儿说那些信息很有用。”
“马老师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能帮上点小忙就好。”林凡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笑着说道。
两人沿着湖边慢慢散步。马国良似乎心情不错,话也多了起来,从外孙的聪明淘气,说到现在教育的内卷,最后感慨道:“还是我们那时候简单啊。虽然物质不丰富,但也没这么多烦心事。”
林凡知道,话题正在接近边缘。他不动声色地接话:“是啊,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烦恼。我听家里老人说过,他们那时候,像百货公司当个售货员都是好工作呢,稳定。不像现在,压力这么大。”
“百货公司?”马国良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飘忽,但很快恢复自然,“嗯,那时候是挺风光的。不过,后来也出过事……”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不愿多提。
林凡的心提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出事?是听说好像发生过什么案子?”
马国良摆了摆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都是很多年前的老黄历了,不提也罢。那时候乱,什么事都有。”他显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迅速将话头转向了别处,谈论起公园里新移栽的几株梅花。
林凡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便顺着他的话题聊了下去。但马国良那一瞬间的异常,已经足够说明问题——百货公司的旧案,在他心里是一个敏感点,他知情,并且讳莫如深。
这次散步,虽然没有获得具体信息,但确认了马国良与旧案之间存在心理关联,这就是一个重要的进展。同时,因为“帮忙”的关系,林凡获得了更进一步的信任。
周末,马国良的女儿为了表示感谢,特意邀请林凡周日晚上去她家吃顿便饭。林凡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这可能是获取更多信息的绝佳机会,便答应了下来。
周日晚上,林凡提着果篮,准时来到了马国良女儿家。饭菜很丰盛,气氛也很融洽。马国良的外孙活泼可爱,席间充满了欢声笑语。马国良似乎完全放下了戒心,甚至拿出自己珍藏的一小坛药酒,和林凡小酌了两杯。
饭后,马国良的女儿女婿在厨房收拾,客厅里只剩下林凡和马国良,以及在一旁看电视的外孙。
酒意微醺,马国良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他从自己的仕途经历,谈到退休后的感悟,最后又回到了对往昔的怀念。
“小林啊,这人啊,有时候一步走错,就再也回不了头了。”马国良望着窗外璀璨的夜景,眼神有些迷离,带着一丝感慨和……悔意?
林凡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时刻可能到了。他轻声附和:“是啊,选择很重要。尤其是在关键时刻。”
马国良沉默了片刻,忽然压低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林凡推心置腹:“就像当年……有些人,有些地方,就不该去啊……‘静庐’……那地方,看着光鲜,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静庐!
他终于提到了这个名字!
林凡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马国良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带着一丝后怕:“郑老板……手段通天啊……在他眼里,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哎,有些事,看到了也得当没看到,知道了也得烂在肚子里……”
郑老板!郑国贤!
林凡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正要顺势引导,问得更深入些,马国良的女儿端着果盘从厨房走了出来。
“爸,你又跟小林聊什么呢?喝点茶,解解酒。”她笑着打断了谈话。
马国良猛地回过神来,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刚才那片刻的失态仿佛从未发生过。他接过茶杯,对林凡笑了笑:“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人老了,就爱回忆过去。”
林凡知道,今晚只能到此为止了。但他已经获得了至关重要的信息——马国良亲口承认了“静庐”和郑国贤的存在,并且暗示了其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巨大的压力。
离开马国良女儿家,夜风一吹,林凡的酒意彻底醒了。他回想着马国良那些含糊却信息量巨大的醉话,感觉真相的轮廓似乎又清晰了一分。
然而,就在他走到小区门口,准备打车时,眼角的余光再次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在不远处的街角阴影里,一闪而过。
那个在拆迁区追踪他的灰夹克!他又出现了!
林凡的血液仿佛瞬间冷却。对方并没有放弃,而且,似乎已经将监视范围,扩大到了与他接触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