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喋血黄沙 第129章：夜探敌营
断魂谷的夜色比谷外浓稠十倍，瘴气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像无数条毒蛇在岩壁间游走。孟露桥一行人在谷内一处相对干燥的凹地休整，火堆被特意压得很矮，只留几点火星在柴灰里闪烁，映着每个人凝重的脸。
“雪狼卫的营地就在前面三里的转角处。” 柳七爷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简易地图，枯枝划过沙砾发出 “沙沙” 轻响，“刚才探路的兄弟说，那里至少有五十人，还牵着十几只沙漠狼，营寨外围埋了绊马索和响铃。”
韦小月往火堆里添了块柴，火星 “噼啪” 溅起，照亮她满是担忧的脸：“那怎么办？硬闯肯定不行，咱们这点人手，还不够给那些狼塞牙缝的。”
纤云正给众人分发剩下的桂花糕，听到这话，小手忍不住攥紧了包袱：“暗香姐姐，要不…… 要不还是别去了？太危险了。”
李暗香却摇了摇头，青布衫的衣角在夜风中轻轻摆动。她从行囊里取出一块流沙国商队特有的令牌，令牌上刻着繁复的骆驼花纹，边缘已被摩挲得发亮：“我从小跟着父亲走商，雪狼卫里有不少人认识我家的商队令牌。再说，我懂他们的暗语，混进去不难。”
孟露桥眉头微蹙，指尖在长笛上轻轻敲击：“不行，太冒险。雪狼卫刚吃了亏，现在正是警惕性最高的时候，一旦暴露，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可我们必须知道他们把薛前辈藏在哪。” 李暗香抬起头，眼神坚定得像块流沙国的黑石，“刚才苍狼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他们要‘活抓带笛人’，显然是冲着你来的，孟公子。我去打探清楚他们的部署，才能想办法应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而且，我还有流沙国皇室的密令，万一被识破，或许能蒙混过关。”
柳七爷沉吟片刻，烟袋锅在指间转了转：“暗香丫头说得有道理。她对流沙国的情况熟，又是女儿身，不容易引起怀疑。只是……” 他往营地方向瞥了眼，“得想个周全的法子接应她。”
“我跟你一起去。” 唐豹握紧双镖，瓮声瓮气地说，“我轻功虽不如韦姑娘，但力气大，真遇到事，能给你打掩护。”
“不用。” 李暗香笑着摇头，“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我一个人去，天亮前肯定回来。” 她转身看向孟露桥，从颈间解下一枚狼牙佩 —— 那狼牙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用红绳系着，显然是贴身之物。
“这个你拿着。” 她将狼牙佩塞进孟露桥手里，指尖触到他的掌心，微微一颤便迅速收回，“这是我爹给我的，流沙国商盟的人都认识。若我不回……” 她的声音顿了顿，像是有些哽咽，“凭这个找他们相助，他们会卖李家一个面子。”
孟露桥捏着那枚狼牙佩，牙尖的凉意里仿佛还带着她的体温。他抬手将佩饰重新系回她颈间，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锁骨，看到她瞬间绷紧的肩膀。“等你回来亲自戴上。”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在谷口的老槐树下等你，卯时之前见不到人，我就闯进去捞你。”
李暗香的眼眶忽然红了，她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脸颊，只轻轻 “嗯” 了一声，转身便往营地方向走去。青布衫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像一滴墨晕进了宣纸上的浓黑。
韦小月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戳了戳孟露桥的胳膊：“喂，你就这么让她去了？真不怕她出事啊？”
孟露桥没说话，只是将长笛横在唇边，吹起一支流沙国的小调 —— 那曲调悠扬舒缓，是商队远行时常用的曲子，据说能安抚骆驼的情绪。他知道，李暗香一定能听懂这笛声里的意思：一路平安，我等你回来。
李暗香确实听懂了。她在暗处停下脚步，听着那笛声穿过瘴气传来，像根无形的线，轻轻系住了她的心脏。她抬手摸了摸颈间的狼牙佩，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雪狼卫的营地果然戒备森严。营寨外围插着密密麻麻的狼皮旗，旗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像无数只张着嘴的狼头。每隔五步就有一个手持弯刀的卫兵，腰间的响铃随着动作发出 “叮铃” 轻响，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李暗香伏在一处沙丘后，观察着卫兵的换岗规律。她注意到，这些卫兵虽然穿着雪狼卫的服饰，却有几人的站姿带着明显的军旅痕迹 —— 那是流沙国皇室侍卫特有的 “钉桩式”，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背在身后，纹丝不动时像尊石像。
“奇怪。” 她心里嘀咕，“雪狼卫都是草莽出身，怎么会有皇室侍卫的做派？”
没时间细想，她趁着换岗的间隙，猫着腰溜到营寨边缘，从怀里掏出那块商队令牌，对着巡逻的卫兵晃了晃：“商队送补给的，苍狼首领在吗？”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流沙国商人特有的沙哑。
卫兵接过令牌看了看，又上下打量她几眼，眼里闪过一丝怀疑：“这么晚了还送补给？”
“没办法，七爷催得紧。” 李暗香笑着递上一个小小的钱袋，里面装着几枚流沙国银币，“说是有批急用的伤药，让我务必今晚送到。”
卫兵掂了掂钱袋，脸上的怀疑淡了些，侧身让开道路：“进去吧，苍狼首领在主营帐，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
李暗香点头应着，心里却捏了把汗。她低着头往里走，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营地 —— 帐篷都是流沙国特有的尖顶样式，帆布上印着雪柳花纹；几个篝火堆旁，雪狼卫正围着喝酒，狼皮斗篷扔在地上，露出里面绣着狼头的短打；远处的角落里，果然拴着十几只沙漠狼，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
她装作找主营帐的样子，故意绕到堆放粮草的帐篷后，这里相对偏僻，只有两个卫兵在打瞌睡。李暗香屏住呼吸，像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爬上一个干草堆，掀开帆布的一角往里看 —— 主营帐的门帘没拉严，苍狼正背对着她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根狼骨权杖，对着几个副手说话。
“…… 楼主的命令，天亮前必须审出密信的下落。” 苍狼的声音沙哑如旧，权杖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薛水晶那老太婆骨头硬，你们给我用点手段，但记住，不能弄死了 —— 她知道金楼主早年和中原武林的那些勾当，活口才有价值。”
一个副手迟疑道：“首领，那老太婆说密信藏在‘桃花开处’，这到底是啥意思？会不会和孟露桥的‘桃花秘语’有关？”
“管他什么意思！” 苍狼怒吼一声，权杖差点砸在副手头上，“找不到密信，咱们都得给楼主陪葬！去，把那老太婆带过来，我亲自审！”
李暗香的心猛地一跳 —— 金雪柳早年与中原武林勾结？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她正想再听些细节，忽然瞥见主营帐外站着个卫兵，那人的腰间不仅挂着雪狼卫的弯刀，还别着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流沙国皇室的狼徽！
那是皇室侍卫的身份证明！
李暗香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她想起耶律闻笛身边的侍卫芭里阿埋和骨勒明慧，想起他们每次看自己时那探究的眼神，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难道耶律闻笛身边有内鬼？雪狼卫里的这些皇室侍卫，是内鬼安插进来的？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朝粮草堆走来。李暗香来不及细想，迅速从干草堆上滑下来，钻进旁边的一个空粮袋里，只留个小口透气。
“刚才好像有动静？” 一个卫兵的声音在粮袋外响起。
“疑神疑鬼的，估计是风吧。” 另一个声音说，“快走吧，首领要提审那老太婆了，去晚了要挨罚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暗香才敢从粮袋里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谷糠。她知道不能再待下去，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孟露桥。
她按原路返回，避开巡逻的卫兵，顺利出了营寨。刚走到谷口，就看到孟露桥靠在老槐树下，长笛横在膝头，显然是在等她。月光透过槐树叶洒在他身上，给那身素色长衫镀上了层银辉。
“回来了？” 他站起身，眼里的担忧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欣慰，“没受伤吧？”
李暗香摇摇头，从怀里掏出块油纸，里面是她刚才在营地偷偷画下的地图，上面用炭笔标出了关押薛水晶的帐篷位置。“薛前辈被关在西营，有四个人看守。”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更重要的是，我听到苍狼说，金雪柳早年和中原武林有勾结，薛前辈知道这件事，还藏着相关的密信。”
她顿了顿，说出那个更惊人的发现：“而且，雪狼卫里有流沙国皇室侍卫的身影，他们穿着雪狼卫的衣服，却佩戴着皇室令牌。我怀疑…… 耶律公主身边有内鬼。”
孟露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捏着那张地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内鬼……” 他想起耶律闻笛每次出现时那看似坦荡的眼神，想起她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忽然觉得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
“先回去再说。” 他拉住李暗香的手腕，往众人休整的凹地走去，“这个发现太重要了，必须立刻告诉柳七爷他们。”
李暗香被他拉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量。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想起颈间的狼牙佩，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月光下，两道身影在谷内穿行，脚步声被风吹散在瘴气里。他们都知道，这个夜晚的发现，将会让接下来的路更加凶险。但只要彼此信任，哪怕前路布满荆棘，也能一步步踏过去。
而那封藏在 “桃花开处” 的密信，还有耶律闻笛身边的内鬼，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