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鬼影相助
老鬼铁铺位于鬼市西南角，一处更为破败阴森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令人作呕。众人抵达时，只余一片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耷拉着，残存的墙壁被烟火熏得漆黑，依稀能辨认出原本铺面的轮廓。灰烬尚未完全冷却，显示这场大火发生不久。
“看来那人没说谎。”沈云辞用玉扇轻轻拨开一块焦木，眉头微蹙，“下手干净利落，寸草不生。”
顾临渊蹲下身，仔细检查地面和残骸，沉声道：“火油引燃，并非意外。现场被打扫过，但……仍有挣扎和拖拽的痕迹。”他指向一处被刻意用灰烬掩盖的地面，“这里，血迹。”
萧景珩环视四周，目光在几个不易察觉的角落扫过，语气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算计：“杀人放火，还懂得清理现场。这‘影刃’做事，倒是颇有章法。只是不知，这胡老头究竟知道了什么，值得如此灭口。”
沈云昭没有参与讨论，她独自站在废墟中央，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并非是为了那难闻的气味，而是试图感受此地残留的“气息”。作为阁主，她经历过太多生死场，对杀意、阴谋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同时，体内属于皇室血脉、承自父皇母后的那份对江山社稷的天然责任感，让她无法对如此猖獗的恶行视而不见。
她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落在废墟角落一个半掩在焦木下的、不起眼的铁砧上。那铁砧似乎与寻常无异，但边缘处，似乎有一道极浅、几乎与焦黑融为一体的特殊划痕——那是暗影阁内部用来标记重要线索的暗号！
是妹妹！她来过这里，而且留下了标记！
沈云昭心中一定，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随意地走向那个铁砧，裙摆不经意间拂过那片区域。“看来这里找不到更多线索了。”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失望与疲惫，“或许我们该换个方向……”
话音未落，异变再起！
“嗤嗤嗤——”
数道细微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并非弩箭，而是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覆盖范围极广，几乎笼罩了废墟中的每一个人！
对方竟在此地设下了第二重埋伏！而且时机拿捏得极准，正是在他们调查受阻、心神微松的刹那！
“小心毒针！”顾临渊长剑疾舞，剑光形成一道屏障，护住沈云昭。萧景珩折扇“唰”地展开，扇面竟是由特殊金属丝编织而成，叮当声中挡开射向他的毒针。沈云辞玉扇翻飞，身形飘忽，将射向他和靠近他的陆清欢、苏槿的毒针尽数击落。
陆清欢和苏槿也各展所能，陆清欢扯下披风挥舞格挡，苏槿则再次撒出药粉，试图中和针上的毒性。
然而毒针太过密集，且来自不同角度，顾临渊和萧景珩护得住自己和尚在近处的沈云昭，却难免疏漏了稍远一点的苏槿和陆清欢！数枚毒针刁钻地穿过防御缝隙，直射二女后心！
眼看二女就要香消玉殒——
千钧一发之际，废墟阴影之中，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掠出！其速度之快，远超常人肉眼捕捉的极限！他并未直接攻击发射毒针的人，而是手腕一抖，数枚乌黑不起眼的铁蒺藜精准地后发先至，在空中与那几枚致命的毒针撞在一起！
“叮叮叮……”
一阵细密的金属撞击声，毒针尽数被击偏，深深钉入旁边的焦木之中，针尾兀自颤动不已。
那黑影一击即退，毫不停留，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再次融入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被救的陆清欢和苏槿感受到那一闪而过的微风和眼前一花外，其他人甚至没能完全看清那道黑影的动作，只察觉到一股阴冷、强大却并无恶意的气息突兀出现又瞬间消失。
刚才……那是？阁主？不对，还有一道气息。陆清欢惊魂未定，看向苏槿，苏瑾心领神会，是师父，但也不是师父，她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对师父的气息和功法很是熟悉。
顾临渊和萧景珩神色骤变，同时看向黑影消失的方向，眼神充满了震惊与探究。那身法，那出手的精准和效率，绝非寻常高手！这鬼市之中，竟然还隐藏着如此人物？而且，他是在帮我们？
萧景珩心中更是翻起惊涛骇浪。月下阁对靖朝江湖高手了如指掌，但刚才那黑影的身手，竟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却又无法确切捕捉来源。
沈云辞摇着玉扇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光芒，快得无人察觉。他打了个哈哈：“哟，看来这鬼市也不全是想害咱们的嘛？还有路见不平的？”语气依旧轻佻，仿佛浑不在意。
唯有沈云辞身旁的沈云昭，在黑影出手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除了沈云晦的暗中出手，另一道身影，那身法……那运用暗器的手法……虽然极力掩饰，但那细微的习惯和发力方式，像极了云辞！可他明明就站在自己身边……不对，刚才那一瞬间，云辞的气机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凝滞？难道……
一个惊人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这神秘的“鬼主”，就是她身边这个看似纨绔不羁的皇弟沈云辞？！而他刚才，是动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或者……有帮手？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没有表露分毫。无论那黑影是不是云辞，至少目前是友非敌。而且，妹妹在暗处，这神秘的“鬼主”似乎也在暗中相助，情况虽复杂，却未必是坏事。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沈云昭对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朗声说道，声音清晰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与感激。
黑暗中并无回应。
但危机并未解除。毒针袭击虽被化解，发射毒针的人却并未现身。显然，对方仍在暗处窥伺。
就在这时，沈云昭仿佛因为惊吓和连日奔波，身体微微一晃，脸色更加“苍白”，脚下“一个踉跄”，向旁边倒去，手“无意间”扶住了那个带有暗影阁标记的铁砧。
“皇姐！”沈云辞和顾临渊同时上前扶住她。
在众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沈云昭指尖微动，以极其隐秘的手法，按动了铁砧上标记所指的机关。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铁砧下方一块看似实心的石板悄然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只手探入的狭小暗格。
沈云昭借着起身的姿势，衣袖拂过暗格，已将里面的一样东西卷入袖中。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连近在咫尺的沈云辞和顾临渊都未曾察觉。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熟悉，是一块令牌，上面刻着水波状纹路——正是他们苦寻不得的，与水纹玄铁相关的信物！妹妹不仅留下了标记，更将关键证物藏在了这里！
她稳住身形，对众人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众人见她神色确实不佳，加之接连遇袭，也觉此地凶险，纷纷同意。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废墟之时，一直沉默观察的萧景珩，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远处一座更高建筑物的飞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感兴趣的弧度。他感知到，除了刚才出手的黑影，在那个方向，还有一道极其微弱、却锐利如冰的目光，曾短暂地停留在他们，尤其是沈云昭身上。
那道目光……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和……隐隐的守护之意。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沈云辞摇扇的动作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同样瞥向了那个方向，心中暗忖：除了“他”出手，还有人在暗中看着？是敌是友？这潭水，真是越来越深了。
隐藏在飞檐阴影之后的沈云晦，如同暗夜中的精灵，将下方废墟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看到了姐姐成功取走令牌，也看到了那神秘黑影的出手，更注意到了萧景珩和沈云辞那一瞬间投向自己藏身之处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感知。
她微微蹙眉。萧景珩的敏锐在她意料之中，毕竟他是北凛精心培养的皇子。但沈云辞……他这个“纨绔”的弟弟，感知竟也如此惊人？
她缓缓收回目光，身影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悄然退去，如同从未出现过。令牌已送到姐姐手中，她的任务暂时完成。接下来，就看姐姐如何利用这线索，将这鬼市，乃至这京城隐藏的黑手，一步步揪出来。
而此时的沈云昭，袖中握着那冰冷的令牌，感受着其上的水纹凹凸，心中已然有了决断。鬼市之主、影刃、水纹玄铁、边境布防图……这些散落的线索，终于开始串联。
她抬头望向鬼市那虚假的穹顶，眼神沉静如水，深处却燃着冰冷的火焰。
好戏，才刚刚开始。而这出戏的舞台，绝不仅仅局限于这暗无天日的鬼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