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站在"白鲨号"新换的柚木甲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下那道淡化的疤痕。三周过去了，公海上的那场恶战仿佛一场幻觉，只有偶尔发作的神经痛提醒着他那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船长！"阿杰的声音从桅杆上传来，"雷达显示西北方向有艘小船正向我们靠近！"
浪眯起眼睛。这片海域远离常规航线，会在这里出现的船只只有两种——迷航的渔民，或者...
"全员戒备。"浪低声命令，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把徐三留给他的鲨鱼匕首上。
苏西从医务室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半管淡蓝色液体："可能是来求医的渔民？上周那场风暴过后..."
她的话被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打断。小船已经驶入视野，船头站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身影，正用某种钩索装置搭上了"白鲨号"的船舷。
"准备接舷战！"老陈抄起鱼叉，却被浪抬手制止。
"等等。"浪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个身影太熟悉了，即使隔着百米海面，他也能认出那种独特的站立姿势。
小船靠得更近了。斗篷人突然抬手掀开兜帽，露出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和布满鳞片的脸——是珍珠！但她的样子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左眼变成了机械义眼，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珍珠阿姨？"浪的声音有些发抖。
"没时间寒暄了，孩子。"珍珠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们找到'方舟'了。"
甲板上的空气瞬间凝固。"方舟"——这个在徐三酒后故事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神秘代号，据说是普罗米修斯计划最初的实验基地，沉没在太平洋最深的海沟里。
珍珠敏捷地跳上甲板，机械义眼扫过每一个船员："我需要和浪单独谈谈。"
船长室里，珍珠从斗篷内袋取出一个防水存储器插入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一段模糊的水下摄影：在幽蓝的深海背景中，一座巨大的半球形建筑静静矗立，表面覆盖着珊瑚和海底沉积物，但入口处那个波浪形标志依然清晰可辨。
"这是三天前拍到的。"珍珠的声音紧绷，"夜枭的人已经在那里工作了一个月。"
浪的胃部一阵绞痛："他们在找什么？"
"零号实验体的原始数据。"珍珠的机械义眼闪烁着，"P-00不是普通的实验体，浪。它是...我的母亲。"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让浪差点打翻咖啡杯。珍珠继续道："普罗米修斯计划始于2030年，最初的目标是治疗海洋污染导致的基因突变。我母亲是首席科学家，她用自己的卵细胞做了第一个基因融合实验。"
屏幕上切换到一个实验室画面：年轻的女性科学家站在培养舱前，舱内漂浮着一个小小的胚胎。
"这就是为什么我能控制那些变异生物。"珍珠轻触自己的机械义眼，"我们之间有某种...共鸣。"
浪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那天在钻井平台，你用自己的基因波动安抚了我..."
"不只是我。"珍珠调出另一段视频，"看这个。"
画面显示的是"方舟"内部。一个穿着潜水服的男人正在操作某个控制台，当他转身时，浪的血液瞬间冻结——那张脸和他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年长，眼角有细纹。
"林海？"浪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珍珠点头："你父亲当年并没有死于排异反应。他被夜枭绑架了，一直囚禁在'方舟'里做活体实验。"
这个真相像一记重拳击中浪的胸口。他想起水母罐里林岚的共生体，想起徐三临终前的欲言又止...所有的线索终于连成了完整的图画。
"我们得救他。"浪站起身，鳞片不受控制地从手臂上浮现。
珍珠却按住他的肩膀："没那么简单。'方舟'沉没在马里亚纳海沟边缘，深度超过8000米。普通潜水器会被水压碾成铁饼。"
"我有办法。"浪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金属盒——那是信天翁送来的神秘礼物，"这是徐三留给我的。"
盒子里是一枚造型奇特的钥匙，材质似玉非玉，表面刻满了微型波浪纹路。珍珠倒吸一口冷气："海神之钥！我以为这只是个传说！"
"徐三说它能打开'方舟'的主控室。"浪转动着钥匙，"但他没告诉我这玩意儿怎么用。"
珍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机械义眼闪烁不定："因为...它需要活体密钥...咳咳...林海的直系血脉才能激活..."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向前栽倒。浪赶紧扶住她，这才发现珍珠的后背有个可怕的伤口——某种腐蚀性物质正在侵蚀她的机械脊椎。
"苏西！快过来！"浪大喊的同时，珍珠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手腕：
"听着...夜枭派了'清洁工'...他们正在清除所有知情者...下一个目标是小满..."
浪的血液瞬间冻结。小满——那个在他最黑暗的童年给过他温暖的女孩，现在在渔村里当小学老师。他至少有五年没回去看她了。
"老陈！调整航向！"浪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形，"全速返回渔村！"
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阿杰惊恐的声音传来："船长！声呐显示有东西在跟踪我们！很大...比蓝鲸还大三倍！"
浪冲到甲板上，只见海面下有个巨大的阴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接近"白鲨号"。更可怕的是，阴影周围还跟着十几个小型光点——那些是...
"770克隆体！"苏西尖叫出声，"它们怎么还活着？"
答案很快揭晓。海面突然炸开，一个庞然大物破水而出——那是条体长近50米的机械鲸鲨，通体覆盖着金属鳞片，眼睛是瘆人的血红色。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背鳍上固定着一个透明控制舱，里面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林海！
"父亲...？"浪的声音颤抖着。
控制舱里的男人缓缓抬头。当他的目光与浪相遇时，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那表情太过完美，完美得不像是人类能做出来的。
"那不是林海。"珍珠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仿生人偶...夜枭用他的记忆碎片制造的傀儡..."
机械鲸鲨突然张开巨口，露出里面旋转的锯齿状刀片。与此同时，那些770克隆体像得到指令般同时跃出水面，朝"白鲨号"扑来！
"准备战斗！"浪的变异在这一刻完全爆发，青黑色的骨甲覆盖全身。他转身对苏西喊道："带珍珠去安全舱！然后联系渔村的阿海爷爷，让他立刻带小满撤离！"
第一波克隆体已经跳上甲板。浪挥动鲨鱼匕首，精准地刺入一个克隆体的鳃裂——徐三教过他的，这是对付变异体最有效的方法。蓝血喷溅在甲板上，发出刺鼻的金属味。
老陈和阿杰用高压水炮击退了另一侧的进攻，但更多的克隆体正从机械鲸鲨的腹部舱门涌出。浪意识到他们不可能打赢这场消耗战。
"苏西！"他大喊，"准备'海妖之歌'！"
苏西的脸色瞬间煞白："你疯了？那会杀死所有..."
"照做！"
五分钟后，当第十个克隆体倒在浪脚下时，整艘船突然响起一种诡异的嗡鸣声——那是苏西开发的次声波武器，频率专门针对变异体的听觉系统。
效果立竿见影。克隆体们痛苦地捂住耳朵跪倒在地，连那条机械鲸鲨也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控制舱里的"林海"突然开始抽搐，像是某种程序出现了故障。
"就是现在！"浪冲向船尾，启动了那个很少使用的红色按钮——"白鲨号"的两侧突然弹出数十个金属罐，在空中爆开后撒下大片银色粉末。
这些纳米级铝粉是浪最后的杀手锏。当它们飘落在机械鲸鲨身上时，苏西立刻启动了电磁脉冲装置。刹那间，整条机械鲸鲨爆出耀眼的电火花，控制系统瞬间瘫痪！
"干得漂亮！"老陈欢呼道。
但浪的笑容还没展开就凝固了——控制舱里的"林海"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正对着他们露出诡异的微笑。更可怕的是，他的嘴唇开合，说出的竟然是珍珠的声音：
"太迟了，浪。渔村已经燃烧。"
浪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传来阿海爷爷撕心裂肺的呼喊："浪！他们抓走了小满！那些怪物...那些怪物说要把她变成新的'母体'！"
世界在浪眼前变成了血红色。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全身骨甲暴长，指甲变成了真正的利爪。当最后一个克隆体扑来时，浪徒手撕开了它的胸膛。
"全速前进！"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我们去'方舟'。"
珍珠挣扎着来到他身边："没有合适的装备，我们到不了那么深..."
浪从怀中掏出那枚海神之钥，将它狠狠刺入自己的锁骨疤痕："那就让我变成能到达那里的怪物。"
鲜血顺着钥匙上的纹路流淌，发出诡异的蓝光。浪的身体开始发生可怕的变化——骨甲增厚，体型膨胀，甚至连面部轮廓都变得更加...非人。当变形完成时，站在甲板上的已经是个身高近三米、全身覆盖着青黑色外骨骼的深海怪物。
"浪...？"苏西的声音发抖。
怪物转过头，眼睛是熟悉的湛蓝色。它——他——用变得沙哑但依然可辨的声音说：
"准备潜艇。我们去会会夜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