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明轩眼中生出一丝希望:“你果真没有跟柳如辉勾结毁坏楚瑶的名声?”
梅若云没有刚才那么慌乱,她与柳如辉私下见面,除了她和柳如辉知道此事外就只有王妈妈,再没有第四人;仔细想来柳如辉并未留下任何证据,空口白牙的,只要她咬死不承认,便可万事大吉。
从老爷的问话判断,他希望她并未跟柳如辉勾结,不如利用他的希冀。
“老爷,实不相瞒,我心里的确对六丫头管家有所不满,也只因为她是个姑娘家,迟早会嫁出去,故而希望老爷采取长久之计。可还没不满到要毁掉六丫头名声的地步。我是女人,深知女子名声的重要性,又岂会做出这等下三滥之事?恐怕是柳家上门提亲不成,柳如辉气不过,才会诬陷我,目的不过是搅得郁家不安。妾甚是疑惑,不就是拒绝了一桩亲事,两家又没仇恨,柳如辉为何要这么做?”
梅若云最后的问题是想提醒老爷,他私下杀了柳如辉的妾室才引起柳家不满。她说完仔细观察老爷的反应。
老爷倒掩饰得好,不过他跟郁君泽对视了一眼,那郁君泽无奈地点点头。
郁楚瑶也被五娘的问题引到别处,认为柳如辉猜到是她的父兄悄悄除去丽歌,因一时找不出证据,又忌惮父亲的权势,才会毁坏她的名声,再将她娶回去,然后想怎么折磨便怎么折磨。
她的内心为之一痛,因仇恨害死一人,今日开始反噬到郁家,毁坏她的声誉也许正是老天对她的惩罚。
梅若云暗自庆幸,她的提醒起到作用,老爷肯定不会再怀疑到她的身上,进而说道:“老爷若能找出证据证明我与柳如辉勾结,妾绝无二话,即刻触墙以求速死,省得污了老爷的后宅;若老爷找不到证据,说明我是清白的。”
的确因梅若云的问题,郁明轩想到找人除去柳如辉妾室之事,此事做得隐秘,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许柳家猜到了什么。
他与儿子对视一眼后,得到儿子的认可,便认定外头的流言是柳如辉散播,以此恶心郁家。看来的确是误会了若云,他为自己身边还有一位可信之人感到欣慰。
“我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是你与柳如辉勾结,柳如辉应该也没有任何证据,你现在是清白的,起来吧。”
梅若云装出感激的样子,一边起身一边想着主母的位置与她无缘,眼圈不由一红:“老爷能信任我,是我的福气,妾往后更会谨言慎行,绝不会做出令老爷失望之事。”
虽没有证据证明若云与柳如辉勾结,可柳如辉的话还是令郁明轩心里不舒服,他想检验一下跟自己多年的女人是否在说谎。
“柳如辉已在郁家说出诋毁你的话,只怕也会对外人提起,我交给你一项重要任务。”
“老爷请说。”
“想办法让外面的风言风语消失,再想办法证明你和楚瑶的清白。”
梅若云很不满,凭什么她要替六丫头证明清白?可她不敢违逆老爷的意思,装作心甘情愿的样子。
“为了向老爷证明是柳如辉嫁祸于我,也为了六丫头的清白,更为了郁家的声誉,妾定会绞尽脑汁堵住悠悠众口。”
郁明轩终于放话:“都散了吧,君泽暂且留下。”
待女眷们出了逸心斋,郁君泽才向父亲说出心中疑虑:“除去柳如辉妾室之事,儿子做得甚是隐秘,柳家应该找不出任何证据,儿子猜测,柳家仅是怀疑而已。”
郁明轩点头认可:“柳如辉因怀疑才将以前设计陷害楚瑶的阴谋抖搂出来,不过是为恶心你我,看来柳家上门提亲并非真的想与郁家联姻。”
“依儿子之见,崇文侯夫妇倒是实心实意想联姻,他们应该还未怀疑那妾室之死,一切不过是柳如辉所为。”
“你想办法警告警告柳如辉,让他往后收敛些,别想着到郁家找茬儿。”
“儿子记下。”
谈完柳如辉之事,郁君泽没有要走的意思,迟疑片刻后低声启齿道:“父亲,今日我才知原来六妹暴病而亡不过是谎言,真实的原因是六妹被沉塘,当初您怎么能如此狠心?多亏六妹还活着,还健健康康回来,否则父亲会悔恨终身。”
“唉!”郁明轩长叹一声,神色黯然,“我是一家之主,需严厉管教子女,当听到她勾引自己的姐夫,觉得此女要她何用?那时在气头上,根本想不到她是被人设计陷害。楚瑶被沉塘后,为父才开始后悔,好几个晚上都梦见她浑身湿漉漉地向我说,她在水底很冷,让我将她埋葬在阳光充足的地方……”
郁明轩回想着那段时间他的心情:“她被沉塘的第五日,我派连生带人前去打捞她的尸身,连生只捞到被大石带入水底的竹筐,那竹筐破损,我以为她已葬身鱼腹,尸骨无存,更是追悔莫及。”
说着郁明轩的脸上滑下两行清泪,他抬手捂住脸,肩头微颤,再也说不下去。
郁君泽见父亲悲恸,甚是动容,心中对父亲产生的怨言渐渐消散:“好在六妹活着,还变得越来越好,都开始帮父亲管理后宅,依我看她是几个妹妹中最值得父亲骄傲的女儿。”
郁明轩缓缓放下手,眼中血丝密布:“是啊,她自从回来后,变得跟以前不一样。我清楚她是因为经历过生死才会改变,每每想到她的变化,为父便心如刀割。我甚至怀疑她是带着恨回来,耐心等着她怨恨于我,可她却没有……”
郁明轩回想起女儿第一次为她揉肩,亲吻他脸颊的情景,还试图跟他说些充满亲人间温情的话语。
“我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也不是一位合格的夫君,要不郁家怎么会有女儿被沉塘?后宅的女人又成了今日这般?”
郁明轩看向自己的儿子:“君泽,你比父亲做得好,也比父亲幸运。”
郁君泽看得出父亲是羡慕他与苏静雪之间的感情:“父亲是丞相大人,帮着陛下管理政务,不知做下多少惠及百姓之事。您心系社稷,在家事上自然会少些心思。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内,自母亲走后,父亲的后宅缺一位主母,应早日定下方可确保后宅安定。”
郁明轩像是回想着往事一般:“你母亲在时,家里的事我从未操过心,那些个姨娘们都被她管得乖巧懂事。自从你母亲不在后,她们一个个都像变了样儿。”
母亲离世时,郁君泽不过七八岁,那时他对母亲的离世难过不已,到现在想起也免不了悲伤。
后来他长到十岁,渐渐也明白些大人们之间的事,那时总听二娘和三娘提及父亲喜欢上一位年轻的寡妇,想将她娶回府当主母。
郁君泽还因此想起母亲,伤心了好一阵,甚至怨父亲才几年光景便将母亲忘得一干二净。后来又听说那年轻的寡妇宁可削发为尼也不愿嫁给父亲,郁君泽又为父亲惋惜不已。
今日二娘萧素娥提到“不要脸的女人”,还提到出家,郁君泽猜测,二娘口中所说定是曾经那位年轻的寡妇。没想到父亲对她如此长情,为了她一直空着主母的位置。
“父亲心中若有合适之人,不如将她娶回郁府?”
今日萧素娥所说已暴露了他的秘密,面对儿子郁明轩不想再隐瞒:“她已出家多年,又岂能乐意嫁给我?”
“出家亦可还俗。”
“恐怕她永远不会原谅我,还俗根本不可能。”
“难道父亲打算永远空着主母的位置?”
“不空着又能如何?为父的心时刻在尼山之上,已容不下别人。”
“尼山?难道父亲心中那人在尼山上的尼姑庵?正是楚瑶每月要去的地儿?”
郁明轩肯定地点点头。
郁君泽当下有了主意,他决定先回翰墨轩和静雪商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