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觅送走客户,转身回到店里,一本正经地看着柳月圆说:“徐九斤找过你,你不在,你猜他对我说了什么?”“说什么?”柳月圆满脸疑惑地问他。李觅表情严肃,说道:“他被马撞伤是故意装的。”
这一报料,着实让柳月圆吃了一惊,她瞪大双眼,脱口而出:“啊?”李觅接着说道:“是邓沱安排的。他就是想让你从徐九斤嘴里得到真实情况,对你示好,从而转移你的视线。”柳月圆恍然大悟,轻轻点头,叹道:“还真是如此,这邓沱实在老辣。”
这时姚崇突然跨入店内,满面春风,笑道 “圣上已准了我的休沐奏请,这下可算能歇口气了”。柳月圆抬头,喜笑颜开:“那感情好,这么久神经紧绷,你都快撑不住了,好好休沐,调节状态。”
姚崇蹲下来,帮柳月圆整理案头散落的牡丹枝,又从怀里掏出‘太平公主质库贪腐案’终审卷宗递给她,说道:“将陈年旧案一并清算,经查,麟德二年右藏库于阗玉镯失窃案,仪凤三年波斯宝石失踪案……皆系裴光庭、郑怀恩等人利用职务之便,勾结平和坊销赃所为,并栽赃嫁祸于前任官员柳柏(柳月圆祖父)。”
柳月圆柳月圆随手抽出最上面一本账册,封面 “西苑牡丹园维护款” 几个字让她顿了顿 —— 这是邓沱任内最后经手的账目。
可当她翻开第三页,一行极小的 “补记:质库西院修缮款八千贯,走牡丹园维护列支” 的墨字,突然刺入眼帘。
这行字墨迹偏淡,像是事后添补,且 “质库西院” 四字被刻意写得与 “牡丹园” 相连,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姚崇指着那行小字,沉声道:“当初邓沱移交度支司账册时,还笑着跟我保证 ‘都是清白账,尽管查’。”
柳月圆的呼吸骤然停住一拍,眼前猛地浮现出邓沱致仕前三天的场景,那天她去庭院路过邓沱书房,听见他对着心腹家仆低声说:“那八千贯你务必在我离东都前送到益州,长子宅院修缮不能等…… 那边说了,这账做得干净,没人翻旧账。”
当时她只当是邓沱操心子女家事,没再多想,毕竟这位老郎中一辈子以 “刚直” 闻名。
当邓沱从书房出来时,袖中滑落一张银票,边角印着‘平和坊质库’,我当时只扫了一眼,以为是普通商号的兑票,没往心里去。
姚崇接着说:“他不是‘晚节不慎’,而是在致仕前最后利用度支司监管工部、司农寺的权力,帮太平公主把最后一笔贪腐款洗白,台面上的 “反贪” 是真的(他或许也鄙视小贪),可面对子女安置的私心,他选择在致仕前‘赌最后一把’,用半辈子清誉换了一笔‘养老钱’,且做得天衣无缝,直到案件结案、众人放松警惕时,才被这本旧账暴露。”
柳月圆沉默片刻后轻叹:“晚节不保,莫过于此…… 案已终审,这账已经给他算上了,大狱里还吧。”
姚崇轻咳两声:” 邓沱致仕前,用牡丹园维护款帮质库洗白了最后八千贯,他才是太平贪腐网络里,藏到最后的那颗‘钉子’。”
(柳月圆沉默片刻)姚崇续道:“更细思极恐的是,这八千贯走的‘牡丹园维护’名义,正好卡在他致仕前半月,那会儿大家都盯着太平案终审,谁会留意度支司的一笔旧账?”
柳月圆”啧啧“两声,合上账册,思绪万千。
这时李觅推门而入,看见姚崇,笑道: “听说你要休沐,哪天我们一块去狩猎吧。”。柳月圆抬头,声音带着一丝欣喜:“这个主意好,我们…… 都去。
柳月圆正与李觅姚崇交谈,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店外。只见王二柱携着妻儿,手里托着包袱,脚步匆匆地从花店门前走过。
柳月圆微微一怔,赶忙放下手中的事,快步追上前去,抬手轻轻拍了拍王二柱的肩膀,关切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王二柱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来,脸上满是悲戚之色,眼神中透着无尽的落寞与无奈。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圣皇饶了小民一命,已是天大的恩情。我们一家子,打算找个无人的乡下,以种田为生。”说着,他低下头,紧紧攥着包袱,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妻儿躲在他身后,眼神中同样充满了迷茫与无助。柳月圆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王二柱一家渐行渐远的背影,神情凝重。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如今终于明白,西苑牡丹之所以‘蔫巴’,缺的不仅是花肥秘诀,更是个体的坚韧,以及社会这片‘土壤’对它的守护。”
说罢,她微微仰头,似在感慨命运的无常与世事的复杂。这时,一盆“柳氏月圆”牡丹在店门口开得正艳。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尽情舒展着,娇艳欲滴,散发出馥郁的芬芳,引得过往路人纷纷侧目。他们或是驻足欣赏,或是投来赞叹的目光。李觅与柳月圆下意识地对视一眼,而后相视而笑。
这笑容里,满是对当下平凡生活的满足,还蕴含着无尽的温暖,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殷切希望。
数年后,洛阳城外 “觅月园” 内,柳月圆穿着素色襦裙,正用银质花铲修剪牡丹,动作轻柔如护珍宝;李觅坐在旁侧的石凳上,拿着账本记录花苗数量,时不时抬头看她,眼神温柔;梅枝(红玉)逗弄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柳月圆跟李觅的女儿,和一个男孩----俩人收养的孤儿,两小孩手里各拿着一朵刚摘的白牡丹,笑着跑向柳月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落在四人身上,笑声与牡丹花香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