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傍晚,我一人在邓宅后院闲逛。”柳月圆背着双手,双脚随意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院子东北角。那里堆放着许多枯枝,她脚下突然被一梗绊了一下,身子往前趔趄,差点摔倒。她稳住身形后,伸手摸索着那些枯枝,扒开一看,原来是一处半掩着、露在外边的地窖,铁制的门上挂着一把厚重的锁。
柳月圆愣了愣,随后又把枯枝按原样还原,转身离开了。当她走到一处回廊时,不经意间瞥见邓沱正朝着地窖方向走去。她心中一惊,柳月圆躲在廊柱后,看着邓沱拨开枯枝、用钥匙打开地窖锁,心头发紧。
这几日她总觉得邓沱对自己 “过分热络”,认干亲、送衣物,倒像是在刻意拉拢。等邓沱钻进地窖片刻,她才故意踩响枯枝,装作 “偶然路过”。
门 “吱呀” 打开,邓沱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堆着温和的笑:“闺女怎么在这儿?这地窖是度支司存放公务物资的,我来核对下月的漕运粮册。” 说着侧身让她进来,语气自然得像是谈论寻常公务。
地窖入口狭窄,往里走两丈才豁然开朗,凉飕飕的空气里混着陈年纸张的霉味与淡淡的酒香。邓沱引着她往左侧走,那里堆着几箱用青布裹着的物件,唯独最外侧一箱露着檀木边角,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纸条,写着 “波斯陈酿・元日赠”。
“这是元日节波斯商队给度支司同僚的礼酒,人人有份,我还没来得及拆。” 邓沱伸手拍了拍酒箱,指尖刻意避开箱角那处细微的刻痕,“你阿爷生前也爱喝两口,今儿陪我这老头子喝一杯,就当聊表心意。”
柳月圆的目光却落在箱角,瞥着那处刻痕并非杂乱的划痕,而是两个模糊的符号:Ⅷ,Ⅵ。她心头一跳,想起齐元礼玉佩上的 “浦” 字,又想起自己明算科入仕时学过的《九章算术》符号,刚要细看,邓沱已拿起铜壶,将酒缓缓倒入粗瓷碗:“这酒得温着喝,凉了伤脾胃。”
壶嘴倾斜时,酒液溅在箱角,邓沱 “哎呀” 一声,忙用帕子擦拭,恰好挡住那两个符号:“老了,手也不稳了。” 擦完又顺势将酒碗递过来,“尝尝?比阿罗憾家的更醇些。”
柳月圆接过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却没心思品尝,那邓沱擦符号的动作太快,像是刻意遮掩,可他又偏让自己看到酒箱,甚至提起 “阿爷”,倒像是在试探。她假装醉意,眼神扫过其他酒箱,发现唯有这箱贴着 “元日赠”,其余都标着 “公务用酒”,便含糊道:“阿爷常说,波斯酒烈,得配着蜜饯喝才好。”
邓沱闻言,眼睛亮了亮,像是没察觉她的试探:“还是闺女细心,我这就让人取蜜饯来。” 说着转身往外走,经过那箱酒时,脚跟轻轻蹭了蹭箱底,柳月圆余光瞥见箱底贴着张更小的纸条,只露出一个 “浦” 字的边角,便被邓沱的袍角盖住。
等邓沱拿着蜜饯回来,柳月圆已借着 “醉意” 靠在箱上,故意碰了碰酒箱:“这箱子真沉,装了多少瓶呀?” 邓沱笑着摇头:“不过三两瓶,度支司规矩严,同僚间的馈赠也不敢多收。” 说罢拿起酒壶,又添了些酒,却绝口不提箱上的符号,也不再让她靠近那箱酒。
离开地窖时,柳月圆故意落在后面,指头飞快扫过箱角,只是那符号已被擦得更淡,只剩 Ⅷ 的一半还能辨认。她心里清楚,邓沱不是 “自曝密码”,而是故意让她看到符号,又用 “擦除”“遮掩” 试探她的反应,至于那半露的 “浦” 字,更像是诱饵,引着她往 “同僚馈赠” 的方向想,却不知这酒箱早已被邓沱动过手脚,真正装着齐元礼审计密信的酒箱,早被他换了标签,藏在最内侧的 “公务用酒” 堆里。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多想,而是佯装微醺,对邓沱说:“我都有些醉了,阿爷,我们还是回房去吧。”“好好好,回房。”邓沱笑着搂着柳月圆的肩膀,两人先后钻出了地窖。 回到自己房间,柳月圆坐在床边,眉头紧锁,开始思考起来:那酒箱里为何有此符号?“浦”是齐元礼的字,齐元礼字浦翼,这跟他留下的玉佩上的“浦”一样。
齐元礼也是明算科入仕的,而这些符号,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所用的特殊召唤。邓沱说这酒是元日时波斯商人送给度支司同僚们的礼物,人人有份,那么齐元礼也应该有。她凭借记忆将所看到的符号记在了纸条上。
这酒箱还会在齐元礼家里吗?带着这样的疑问,柳月圆迷迷糊糊地挨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