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灵觉像一张被撕碎后又强行黏合起来的破网,在这片由无数未来组成的狂暴海洋中,疯狂地打捞着。
我要找的,不是一条生路。
因为我已经“看”过,所有的路,无论看起来多么光明,尽头都连接着一个更深的陷阱。
我要找的,是一个“错误”。
一个逻辑上的漏洞,一个不符合这该死的天命因果,微不足道的“悖论”。
南良最后那句话,就是我的坐标。
它本身,就是这完美绝望闭环中的一个不和谐音。
画面闪回:我被阁主的力量碾压,南良挡在我身前,黑袍鼓荡;
画面闪回:我冲向被锁链捆绑的南良,混沌孽根化作巨口吞来;
画面闪回:南良用身体撞向巨口,为我争取时间,喊出“快跑”;
这个行为本身,就不符合“绝对绝望”的逻辑。
如果一切注定毁灭,他最“合理”的行为应该是放弃,或者拉着我一同沉沦。
而不是用最后的清醒意志为我创造一个毫无意义的逃跑机会。
这意味着,在他那被混沌孽根侵蚀的,比我更接近世界本源的感知里,存在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无法言说,只能用最本能的行动去指向的可能性。
“无用的挣扎。”
阁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
他显然也察觉到了我的意图。
无数更加恐怖清晰的毁灭,如同惊涛骇浪,一波波地朝我的意识拍打过来,企图将我刚刚凝聚起的一点点专注彻底冲散。
南良化身的魔神撕碎了我,用我的头骨当酒杯;
我亲手将南良的灵体打散,只为阻止他灭世,然后抱着他的黑袍枯坐千年;
我们师徒二人被冥府一同镇压在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日夜承受酷刑,最终彼此憎恨;
这些画面比之前的更加恶毒,它们精准地攻击着我内心最柔软恐惧的地方。
我的心在滴血,灵体上传来被凌迟般的痛苦。
但我没有停下。
我死死地咬住南良那个“不合理”的行动,把它当成我在黑暗中最坚固的锚点。
我的意识穿过一层层精心编织,足以逼疯任何一个窥天者的地狱绘卷。
像一个最偏执的疯子,在堆积如山的垃圾信息里,寻找那一枚小小的,与众不同的绣花针。
我的灵魂在燃烧,灵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
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得稀薄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
快!再快一点!
我不再去管那些未来的内容是什么,我只关注它们的“底层逻辑”。
我像一个顶级的黑客,在分析一段由神明写下的,毫无破绽的源代码。
毁灭、反噬、牵连、代价……所有的未来,都遵循着这几个核心关键词。
干涉越大,反噬越强;拯救越多,代价越重。
这是逆命阁的基石,是阁主绝望的根源,也是“天命”的铁律。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溯,一遍又一遍地推演。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可能只是一瞬间,也可能已经过了千百年。
终于,就在我的意识即将耗尽,连那个锚点都快要握不住的时候,我找到了。
那不是一条路,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未来”。
它只是一个片段。
一个在亿万种可能性中,只出现过一次.
随即就被其他更“主流”的未来所淹没,极其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画面。
画面里,没有惊天动地的战斗,没有毁天灭地的法术。
我、南良、阁主,我们三个人,依旧处在这片崩溃的“天元”核心。
但我们都静止了。
失控的南良,那具被混沌孽根占据的身体,停止了咆哮。
他身上那足以撕裂一切的狂暴力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可一世的阁主,也愣在了原地。
他脸上没有了那种悲天悯人的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近乎孩童般的迷茫和脆弱。
而我……画面里的我,闭着眼睛。
我放弃了抵抗,放弃了攻击,甚至放弃了“窥天”的能力。
我只是站在那里,额头上那道代表“干涉因果”的阴损印记,正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
我的手,轻轻地按在了阁主的心口。
不是为了攻击,而是“赎梦”。
这个画面只持续了不到一刹那,就被无数“我被阁主反杀”、“我被南良撕碎”的血腥未来所覆盖。
但它就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所有的迷雾。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一直以来,我都用错了自己的力量。
赎梦者的核心,从来都不是“看见”,更不是“改变”,而是“理解”与“连接”。
我一直在用“窥天者”的能力,去对抗一个由“窥天”所引发的终极难题。
我试图用一种毒药,去解另一种毒药的毒,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
阁主的问题,不是他不够强,而是他看得“太清楚”了。
他被自己所见的“真实”困住了,形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执念。
这个执念,就是他的“噩梦”。
而我,作为一个赎梦者,要去做的,不是在现实层面打败他,也不是在无数未来中找到一个最优解。
而是要进入他的“噩梦”,去化解那个让他走向疯狂,最初的“因”。
这个行为,不涉及大规模的因果干涉,因为它作用的不是“果”,而是“因”。
它绕过了天命所有的铁律,所以它产生的反噬最小。
这个行为,无法被“窥天”能力所预测。
因为“窥天”只能看见基于现有逻辑推导出的未来,而“赎梦”所依赖的“共情”与“理解”,是超越逻辑的变量。
所以,在亿万种基于“战斗”和“逃跑”的推演中,这个基于“放弃”和“理解”的选项,只出现了那么一次。
它是一个悖论。
一个用“输”来“赢”的悖论。
一个只有赎梦者才能走通的,针尖上的钢丝。
“原来……是这样……”
我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和笑意,那是从绝对的绝望中,窥见一丝荒谬希望时的癫狂。
“你找到了什么?”
阁主的声音变得尖锐,他显然也感知到了我意识的剧烈波动。
那片由未来组成的海洋,瞬间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狠狠地朝我抓来,要将我连同我发现的那个“秘密”一起捏碎。
他怕了!
这个自以为掌握了终极真理的疯子,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因为我找到的,是他的“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