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煎熬的。在决定主动出击后的三天里,每一阵风吹过林梢的异响,都让留守营地的奥利弗心惊胆战,而外出侦察的雷恩和莱西,则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莱西凭借其对山脉的熟悉和鬼魅般的潜行能力,终于锁定了一支合适的目标——一支由五辆骡车组成的小型运输队,护卫仅有十名轻装的步兵,看起来懒散而缺乏警惕。他们运送的似乎是普通的谷物和腌肉,正是“曙光”急需的物资。路线会经过一处名为“黑鸦隘口”的地方,那里道路狭窄,两侧是茂密的杉木林,易于设伏,也便于撤退。
行动前夜,篝火的光芒在三人脸上跳跃。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记住,”莱西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她在地上用树枝划出简易的地图,“伏击点在这里。雷恩,你带两个人,占据左侧制高点,用弓箭压制。我负责右侧,解决靠前的护卫和车夫。得手后,以枭鸣为号,迅速搬运物资,从预定路线撤离。绝对不要恋战。”
她口中的“两个人”,是除了雷恩和奥利弗之外,营地目前仅有的、还算有点力气的成员——一个是之前跟随雷恩从石溪村逃出来的年轻猎人埃里克,另一个是奥利弗在路上遇到的、同样从湿地逃难出来的沉默汉子,大家都叫他“老铁”,据说以前干过铁匠。加上莱西,这就是此次行动的全部人手。
雷恩重重地点了点头,感觉手心因为紧张而布满汗水。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要思考如何瞄准猎物的少年,他即将下达命令,将同伴的性命押注在自己的决策上。
第二天,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雪花。这天气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五人早早埋伏在隘口两侧冰冷的杉木林中,身体紧贴着覆满苔藓的岩石和树干,任由寒意渗透骨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有风穿过针叶的呜咽声。
终于,远处传来了骡马疲惫的嘶鸣和车轮吱呀作响的声音。
雷恩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缓缓抬起手,示意身后的埃里克和老铁准备。他看到对面林子里,莱西的身影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
运输队慢悠悠地进入了伏击圈。护卫的士兵们抱着长矛,低声交谈着,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未觉。车夫耷拉着脑袋,似乎还在打着瞌睡。
就是现在!
雷恩猛地挥下手!
“嗖!”
第一支箭来自莱西的方向,精准地没入领头那名护卫的咽喉,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警告。
“敌袭!”短暂的死寂后,混乱终于爆发!
雷恩和埃里克手中的猎弓也同时鸣响,箭矢带着复仇的怒意射向慌乱的士兵。老铁则挥舞着一柄捡来的伐木斧,发出低沉的吼声,壮着声势。
战斗爆发得突然,结束得也快。莱西如同死亡的阴影,在右侧林缘快速移动,短刀每一次闪现,都必然带起一蓬血花。她的效率高得吓人,几乎一个人就解决了一半的护卫。
雷恩这边的压力要小一些,他和埃里克的箭术起到了很好的压制作用。然而,就在战斗接近尾声,残余的两名士兵试图逃跑时,意外发生了。
年轻的埃里克,或许是过于紧张,或许是看到胜利在望而激动,他在射出一箭后,下意识地从藏身的树后探出了大半身子,想要确认战果。
“小心!”雷恩的警告脱口而出。
但已经晚了。
一名原本正在逃跑的士兵,在听到动静后,绝望地回身掷出了手中的长矛!
“噗嗤!”
长矛带着凄厉的风声,擦着埃里克的肩胛飞过,虽未致命,却深深扎入了他身后的树干,矛尾剧烈震颤!埃里克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瘫软在地。
这一声惨叫,在即将结束的战斗中显得格外刺耳。
莱西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霜。她没有任何犹豫,如同猎豹般扑出,手中短刀划出两道寒光,将最后两名试图反抗的士兵彻底了结。
战斗结束了。
五名车夫早已吓得跪地求饶,被老铁用斧子看管起来。
战场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十名护卫,全部殒命。
他们成功了。骡车上满载着金黄的谷物、成块的腌肉、几桶淡啤酒,甚至还有少量御寒的羊毛毯和一套修理工具。
然而,没有人欢呼。
莱西走到瘫软在地、面色惨白的埃里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冷漠。
“下次,”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埃里克和旁边的雷恩都感到一股寒意,“如果你的失误害死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同伴,我会亲手了结你。”
她说完,不再看埃里克,转身走向骡车,开始检查物资。
雷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后怕和复杂情绪,走过去将埃里克拉了起来。“还能动吗?快,帮忙搬运!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喜悦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获得了宝贵的物资,足以让营地支撑很久。但这次行动也暴露了他们最大的弱点——缺乏训练,经验不足,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而且,那名士兵临死前惊恐的眼神,和埃里克肩头被划破皮甲渗出的血迹,都在无声地提醒雷恩: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无法回头。他们手上,已经沾上了王国的血。
森林幽灵的传说,或许将从今天开始,但幽灵的代价,他们才刚刚开始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