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遗憾了。”
阁主的声音落下,那张温和的面具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祇般的冷漠,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
他抬起手,指尖轻描淡写地在空中一划。
整个“天元”平台都在震动。
那些原本只是静静流淌,象征着亿万条命运的丝线,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注入了沸腾的岩浆,齐齐爆发出炫目到令人眼盲的光。
它们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概念,而是化作了实质,且带着毁灭性的锁链,在空中狂舞,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小心!”
南良一把将我拽到身后,他那宽厚的背脊像一座山,挡住了那扑面而来,几乎能将灵魂撕碎的压迫感。
那万年不变的黑袍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平日里半眯着的眼此刻完全睁开,里面是沉淀了千百年的煞气。
“装神弄鬼!”南良啐了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狠劲。
“老子今天就拆了你这破台子。”
阁主没有回应他的挑衅,只是又动了动手指。
一条离我们最近,闪着暗红色光的命运丝线,猛地绷直。
下一秒,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眼前的空间毫无征兆地扭曲,一辆失控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卡车凭空出现。
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和足以撞碎一切的力量,朝着我们直直冲来!
这不是幻觉!我能感觉到那灼人的热浪,能听到金属扭曲的哀嚎!
阁主竟然能将一个既定的“命运片段”:一场惨烈的车祸,直接从因果长河中截取出来,当作武器投掷!
“滚开!”
南良一声爆喝,不退反进。
他单手掐诀,另一只手凭空一抓,一只布满裂纹的青铜酒爵出现在他掌心。
他看也不看,直接将酒爵迎着那辆火龙般的卡车砸了过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让人心口发堵的巨响。
那辆燃烧的卡车,在撞上青铜酒爵的瞬间,像是撞上了一个无形的黑洞。
所有的火焰、浓烟、扭曲的钢铁,都在一刹那被压缩吞噬,最后连同那刺耳的噪音,都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条暗红色的命运丝线,“啪”的一声,断了。
阁主眉梢微挑,似乎对南良能如此轻易地抹除一个“既定因果”感到了一丝意外。
但他毫不在意,指尖再次轻弹。
这一次,是成百上千条丝线同时亮起!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几乎要被瞬间涌入的庞杂信息撑爆。
我“看”到了无数个死亡的瞬间:
有人从高楼坠落;有人在深海溺亡;有人被乱刀砍死;有人在病床上孤独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些属于无数陌生人的悲惨结局,此刻被阁主打包,凝聚成了最恶毒的攻击。
四面八方,上下左右,整个空间都变成了死亡的具象化。
无数扭曲,带着临死前巨大痛苦和怨念的人影,伴随着各种形态的“意外”,从虚空中浮现,如潮水般向我们涌来。
“妈的,玩人海战术?”
南良骂了一句,脸上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将那只青铜酒爵抛向空中,酒爵滴溜溜地旋转,洒下一片朦胧的青光,暂时将那些扑上来的死亡幻影挡在了外面。
“小子,看清楚了。”南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这家伙不是在跟你斗法,他是在调用‘规则’。”
“你那点窥天的本事在他面前,跟三岁小孩过家家没区别。”
“别瞎看,守住心神,不然你先疯了!”
我死死咬住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勉强维持着清醒。
我明白南良的意思,在命运的编织者面前,任何窥探都毫无意义,因为他可以随时创造出一个让你更绝望的“未来”。
阁主站在万千光线的中心,衣角甚至都没有一丝摆动。
他看着在青光护罩中苦苦支撑的南良,嘴角重新挂上那温和的笑意。
“南良,你守不住的,你只是冥府的一个小小逃犯,凭什么对抗‘天意’?”
他话音刚落,一条粗壮如龙,闪着紫金色光芒的丝线突然从他背后射出,狠狠抽在青光护罩上。
“咔嚓!”
一声脆响,悬在空中的青铜酒爵剧烈一震,上面又多了一道裂纹。
南良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天意?狗屁的天意!”南良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神里的凶性反而更盛。
“老子的命,就是最大的天意!”
他猛地一拍地面,黑色的煞气从他脚下冲天而起,化作无数张牙舞爪的恶鬼,咆哮着冲出护罩,与那些死亡幻影撕咬在一起。
一时间,整个“天元”平台变成了修罗场,到处都是碰撞产生的刺眼光芒和灵魂破碎的凄厉尖叫。
可这并没有用。
那些死亡幻影源源不断,无穷无尽,而南良的煞气,每消耗一分,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更可怕的是,阁主根本没有认真在打。
他就像一个坐在棋盘前的棋手,冷漠地移动着棋子,看着南良这只被困住的野兽做着徒劳的挣扎。
“你的力量,来自于冥府的‘刑罚’,本质是怨与罪的集合。”
“用这种力量来对抗由亿万生灵命运汇聚而成的‘秩序’,你不觉得可笑吗?”
阁主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们耳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他说的没错。
我能感觉到,南良的力量虽然凶悍,但在阁主那浩瀚如星海的命运之力面前,就像是溪流汇入大海,瞬间就会被同化稀释。
战斗的走向,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南良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但他没有丝毫退缩。
而是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每一次出手都用尽全力,每一次咆哮都拼尽性命。
他可以输,可以死,但他的脊梁,绝不会弯。
“轰!”
又是一道紫金色的命运丝线抽来,这一次,南良没能完全躲开。
那丝线擦过他的手臂,他的左臂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老化,皮肤上布满了尸斑,仿佛瞬间经历了几十年的光阴。
“南良!”我惊呼出声。
“闭嘴!死不了!”
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右手猛地一震,将那股衰败的死气逼出体外。
可我知道,他受的伤远不止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是因果层面的创伤,直接作用于“命”本身。
阁主似乎失去了耐心,他不再一条一条地抽取丝线,而是缓缓张开了双臂。
“结束了。”
整个“天元”空间,所有的命运丝线,在这一刻,全部对准了我们。
那感觉,就像是整个宇宙的星辰都变成了炮口,而我们,就是炮口下那只渺小的蚂蚁。
无处可逃,无路可退。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水,将我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
这不是幻觉,不是恐吓,而是即将降临的,无法抗拒的终结。
南良剧烈地喘息着,他身上的黑袍已经有多处破损。
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在流血,有的则像是被火焰灼烧过。
他看着周围那已经形成一个巨大光茧,即将合拢的命运之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疲惫的神情。
他缓缓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有不甘,有疯狂,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决绝。
“小子!”
他突然咧嘴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本来不想用这招的,太他妈的……丢人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手,不是掐诀,也不是召唤法器,而是用一种极其野蛮的姿态,狠狠撕开了自己胸前的衣襟。
在他的胸口,没有伤痕,没有皮肤,而是一片深不见底,如同旋涡般缓缓转动的黑暗。
在那片黑暗的中心,有一道用无数金色符文交织而成,散发着神圣气息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