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升至半山腰,浓重的腥腐气便扑面而来。
逸尘低头望去,只见水家山脉外围的山道上,黑压压的魔兽正顺着山坡往上涌。
狼头蛇尾的怪物吐着分叉的信子,熊身鹰爪的巨兽踩碎岩石,更有无数拖着断裂脖颈的缝合怪在其中穿梭,墨绿色的污血顺着山道蜿蜒,汇成腥臭的溪流。
而在这群魔兽最前方,那道灰斗篷女子正静静地站在山道中央。
她的兜帽依旧压得很低,只能看到苍白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双手垂在身侧,指尖缠绕着几缕暗紫色的邪线。那些凶戾的魔兽在她身后列成整齐的阵列,咆哮声震得山林发颤,却没有一只敢越过她身前半步,更没有一只去触碰那些正在分散抵抗的剑府弟子。
剑府弟子们虽被魔兽围困,却个个持剑而立,阵型未散。
显然,这些魔兽虽来势汹汹,却并未真正下死手,更像是在……围困。
“师兄你看!”逸尘悬在半空,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震惊,“这些魔兽虽凶,却绕着师侄们走!”
云九弦早已看清局势,目光死死锁在那灰斗篷女子身上。方才在密林里,他只觉那声音熟悉,此刻隔着暮色望去,她握着邪线的指尖微微颤抖,身形虽比记忆中单薄了许多,可那站姿分明是碧君独有的模样。
“它们听她的。”云九弦的声音有些发哑,“这些魔兽是她控制的。”
他顿了顿,眼底燃起一簇微光:“可它们不伤剑府弟子……这说明,她还有神志!她认得剑府的徽记!”
逸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微微侧过头,兜帽下的目光隔着暮色与他们相撞。那眼神里没有魔兽的凶戾,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挣扎。
“吼——!”
就在这时,最前方的狮身蝎尾兽忽然暴躁地扬起前爪,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女子指尖的邪线猛地绷紧,那魔兽顿时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发出痛苦的呜咽,却不敢再往前半步。
“不能再等了。”
逸尘握紧璃尘剑,灵力在周身翻涌,“魔兽虽不伤师侄,可数量太多,久战必疲,再拖下去,怕是会出事。”
“师弟,你护着弟子们。”云九弦握紧长剑,青衫在山风中猎猎作响,“我去试试和她谈谈。”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自天际传来,裹挟着金戈铁马般的灵力破空而至:“好友,我来助你!”
云九弦猛地回头,暮色中一道流光骤然撕裂天幕。
来人一袭蓝衫翻飞,正是许久未见的莫染尘。
“好友?你怎会在此?”云九弦心头一暖,下意识便要上前相迎,却听逸尘陡然爆喝:“师兄小心!快躲开他!”
话音未落,紫霄战甲已如流萤般覆满逸尘周身,元素之力翻涌如浪,万道剑魂在他身后呼啸盘旋,“他不是莫大哥!”
云九弦瞳孔骤缩,还未及反应,那“莫染尘”已狞笑着扑来,掌中魔气翻涌暴涨,凝成尖锐的利爪,直取他心口!
“铛——!”
逸尘携着万道剑魂横冲而来,剑魂与魔气相撞的瞬间,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周遭草木簌簌作响,火星在暮色里溅起三尺高。璃尘剑与魔气碰撞的刹那,天地间仿佛炸开一道惊雷。
逸尘挡在云九弦身前,万千剑魂之力尽数灌入剑刃,琉璃色的剑光劈开魔气,竟将那道攻击硬生生拦在半空。
而那“莫染尘”此时也撕开伪装显出真身,只是随意抬掌,便稳稳接住了这含怒一击。
黑袍在他周身翻涌,那张与莫染尘一模一样的脸扭曲出诡异的笑:“一别三年,逸尘小友的境界倒是越发浑厚了。”
他指尖魔气流转,竟将璃尘剑的光华一点点逼退,“可惜啊,还是这么蠢——当年能让悟心那傻子为魔仆堕入忘川,今日,自然也能让这水家女娃,再尝一次万劫不复的滋味。”
“闭嘴!”逸尘眼中雷光暴涨,紫霄战甲之上的五行元素与剑魂之力交织成网,“三年前你害我好友魂断忘川,今日我便要你血债血偿!”
璃尘剑嗡鸣着挣脱魔气束缚,剑光陡然暴涨三尺,连周遭的魔兽都被这股威压震慑,纷纷匍匐在地发出呜咽。
剑光如天河倒倾,竟硬生生将莫归途压得连连后退。
逸尘足尖踏空,紫霄战甲之上流转的元素之力在周身爆成星点,每一道剑魂都带着撕裂空间的锐势,层层叠叠地砸向莫归途——似要将三年前积下的恨尽数倾泻!
“轰——!”
莫归途被剑光死死按在山壁上,碎石如暴雨般飞溅。
逸尘步步紧逼,剑刃距他咽喉不过寸许,琉璃色的灵力几乎要将他黑袍燃透。
云九弦在旁握紧长剑,看着师弟占尽上风,却莫名觉得心惊——莫归途那张被剑光映得扭曲的脸上,竟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给我下去!”逸尘怒喝一声,灵力催至极致。
整面山壁轰然崩塌,莫归途的身影被碎石吞没,直直坠入下方的密林。
烟尘弥漫中,逸尘悬立半空,紫霄战甲上的元素之力滋滋作响,紧握剑柄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师弟!”云九弦连忙跟上,却见密林深处突然卷起一阵魔气,将所有碎石震得倒飞而出。
烟雾散去时,莫归途正从废墟中缓缓起身。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痕,黑袍下摆沾满尘土,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刚从一场酣睡中醒来。
“啧,三年不见,倒是长进不少。”
他活动着脖颈,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从半步太乙直升大罗境中期,仙魔混血的血脉……果然够变态。”
逸尘心头一凛。
方才那记全力一击,竟只让他受了点皮外伤?
就在这时,山下的魔兽群突然躁动起来。
数万只狼头蛇尾的怪物、熊身鹰爪的巨兽如潮水般涌至莫归途身后,墨绿色的涎水顺着獠牙滴落,腥腐气几乎要将整座山岗淹没。
它们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利爪在地上刨出深深的沟壑,却没有一只敢真正扑上前——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捆着,只能在他周身三尺外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