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这种“怕”瞬间消失殆尽——这叫什么速度啊，我没有战斗服也能避得开你这一抓啊，只是我不屑让开罢了，反正你这一抓也伤不到我，倪苏杞不动声色地任胡一飞摆布。
胡一飞以常人的速度双手抓住倪苏杞白大褂的衣领，双肘抻直，轻轻松松地就让倪苏杞离了地。悬在半空的倪苏杞这才慌了神，他本能想抬手还击，可他望着胡一飞水汪汪的、泪痕未干的大眼睛，却看不出半点杀气。
“我从前起码这么高。”双臂挺直，斜斜着上举的胡一飞还踮起了脚，视线尽可能地定位在倪苏杞额头的上方，言语中不带着一丝憋气劲儿，仿佛手上没有在使劲儿一般。
说完他重重“唉”了一声，同时手一松，放倪苏杞落了地。他自己则是跳上床，分开双腿站在床上，双手握拳自然下垂，认真地看着倪苏杞：“我想这样和你说话。”
我靠……倪苏杞哭笑不得。他理了理被抓的衣领，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胡一飞，心想我倒是“这辈子”还从没这么抬头跟病人说过话，不过他嘴里还是本能地关心了一句：“你当心点。”
离床太近的话，抬头太累，毕竟就算一个1米6出头的女生，站在床上也太高了。于是倪苏杞退回房门边，背靠着门，看着站在床上的她。地上的防御机器人黄灯闪烁，警报依然没有解除。
走一步算一步吧，倪苏杞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抬头对她说：“我看你现在恢复得可以嘛，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吗？”倪苏杞实在懒得反复提醒她衣服没穿好了。
“什么事？”“你是怎么变……你是怎么到这儿的？”“我不知道啊？”
“好吧。那你印象中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呃……”站在床上的胡一飞，叉起了腰，头往后仰着，“下雨好像，雨很大。”
“当时你在？”倪苏杞引导着她。“嗯……”胡一飞慢慢坐了下来，一条腿搭在床边，一条腿屈膝。她抱着弯曲的腿，侧脸靠在大腿上思索着：“在篮球场，四十二中的篮球场和他们打球，打到下雨他们跑了。”
“当时闪电还记得吧？闪电都打到地上了，你怎么不跟着你同学一起跑？”“闪电？打地上又没打到我，我跑什么，”胡一飞不以为然，“而且我又没玩够。”她放下弯曲的腿，双臂撑着床，迫切地对倪苏杞说：“我们以前穿着胶鞋雨衣都打过球呢！没玩够，才不走呢。”
雨大得球都弹不起来了有什么可玩的，倪苏杞搞不懂了，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重点：“什么叫没打到你，你就是被闪电打成这样的。”
“啊？闪电……没把我打死吗？”胡一飞一脸纳闷。
废话么不是，咱俩现在又不是在阴曹地府，倪苏杞很无语，但他嘴上说：“死是没死，但你现在……”他顿了一下，放缓了语气：“你别生气，现在的你，几乎就等于不在人世了。”
倪苏杞盯着胡一飞的眼睛，对方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倪苏杞猛然想起王惠芝对儿子的态度，立刻想提醒他，他妈妈出于夫妻不和，也已经当他是死的了。但倪苏杞又怕说出来话不中听，所以只好欲言又止。
他望了胡一飞一眼，胡一飞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只是坐在床边独自惆怅。
倪苏杞好想问她，想不想妈妈，想不想回家，又怕她失控——倪苏杞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全身而退，走出这个房间而不让她跟跑出来。
说起来也真是尴尬。儿子今天醒了，除了性别之外，其它状态目测都还不错；而老妈明天却要给他办殡葬告别，倪苏杞明天还得偷跟过去，想设法找到向翼天侧面了解了解胡一飞。
对了，关于疑似四妹切割篮球架的分析报告，土查委到底有没有给出答案哪？之前在行政楼和赵丛章聊了半天，也没见他提这事嘛！倪苏杞不想便罢，一想就焦虑，现在他想离开这个房间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医生。”“嗯？”倪苏杞回过神来，他看到胡一飞眉头紧锁着苦苦回忆：“我真不记得我是给闪电打中的，我倒是记得闪电没有打中我，打在了我旁边。”
“对，我给你看一下当时的监控录像。”倪苏杞一边快步走到床边，一边调出手机上保存的监控，点击了播放，拿给她看。
手机递出去的一刹那，倪苏杞就后悔了。他怕她问他，怎么会有学校监控的视频的，到时候估计又要临场编个话来骗她了。
好在对方的重点并不在这里。胡一飞认真地看着当天打篮球的视频，嘴里还叫出了当时的“他”认得的几个同学的名字。
倪苏杞站在他对面，倒看着屏幕划拉一下进度条，正好就到了闪电的片段。
“你看看，这道闪电，危险不危险，”倪苏杞指了指当天把胡一飞身边的篮球给打炸了的那道闪电，“别人都跑了你不跑。”
“又没打到我。”胡一飞头都没抬就秒回了，语气中满满的不屑。她叹了口气：“才买的没两天，咳……”她又干咳了几声，喃喃自语道：“我这样子还怎么再打篮球啊……”
这家伙重点居然是篮球，倪苏杞摇了摇头，焦急地戳了两下屏幕：“你看重点好不好？你不跑，这闪电直接连篮球架带你人……”
“哇——！这是闪电吗？这么粗？”胡一飞睁大了眼睛靠近了屏幕。几秒后，她抬起头来望着倪苏杞：“我……就在下面？”
倪苏杞白了她一眼：“你不是看见你自己走到下面了吗？”“可我，”她从双手握手机改成单手，腾出一只手上下摩挲了另一只胳膊几下，“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啊……”
她重新双手捧手机，问道：“后面就没了吗？”——她是想问后面还有没有再劈下闪电。“还有呢。”倪苏杞以为她在问后面是不是就没什么值得要看的。
他在她对面操作着手机不方便，把快进按着了快退，于是着急地过来到胡一飞的右侧，和她并肩坐着，想要直接调节视频进度。胡一飞也配合地捧着手机往右边挪了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