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喋血黄沙 第127章：雪狼卫现
断魂谷的夜色像泼翻的墨汁，浓稠得化不开。火堆噼啪作响，火星子时不时溅起半尺高，又在落地前化作灰烬。众人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岩壁上，像一群舞动的鬼魅。纤云靠在孟露桥身边打盹，怀里抱着个小小的锦囊，里面装着她特意为大家留的桂花糕。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还沾着点糕饼碎屑，呼吸均匀而轻柔，像只偷食后安心入睡的小松鼠。
宋三的鼾声堪称一绝，时而如雷鸣滚滚，时而似蚊蚋嗡嗡，与谷口呜咽的风声、岩壁间碎石滚落的轻响交织在一起，竟奇异地融合成一种让人放松的白噪音。孟露桥却毫无睡意，他靠着一块冰凉的岩石坐下，指尖在长笛上轻轻滑动，笛孔间未溢出半分曲调，却带着种难以言喻的警醒意味。他总觉得这谷外太过安静，安静得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 连沙漠里最常见的沙狐都销声匿迹，只有风卷着沙砾擦过岩壁，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悄悄计数。
柳七爷也没睡，他蹲在火堆旁添柴，枯树枝被他用粗糙的手掌捋得干干净净。烟袋锅在他指间转着圈，偶尔往嘴里送一下，暗红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出他沟壑纵横的脸颊和紧锁的眉头。“孟公子也没睡？” 他吐出个烟圈，烟雾在火光中打着旋儿上升，很快被穿堂风打散，“这断魂谷邪性得很，早年商队走夜路，常说能听见谷里有人哭，仔细听又像狼嚎。”
孟露桥的目光扫过谷口的阴影，那里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中钻出来。“七爷，这雪狼卫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低声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长笛上的星图刻痕，“听耶律公主提过一次，说是金雪柳的死士，却没细说。”
柳七爷往火堆里扔了根枯枝，“噼啪” 一声脆响后，火星溅起半尺高。“何止是死士。”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被风声吞没，“这些人是金雪柳用秘法训练的，打小就扔在狼窝里，跟沙漠狼崽子一起长大。你见过狼崽子抢食吗？那股狠劲，连母狼都怕。” 他往谷口瞥了眼，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他们的鼻子比最灵的猎犬还尖，三里地外就能闻见生人的气味。最要命的是，他们擅长用‘迷 魂烟’—— 那烟是用流沙国的‘醉心草’和中原的‘忘忧花’混合炼制的，闻着像甜香的花蜜，实则能乱人心智，让你把最亲的人当成死对头。”
话音刚落，就听谷口传来几声狼嚎，凄厉得像是有人用刀在刮铁器，听得人头皮发麻。那狼嚎不同于寻常沙漠狼的嗥叫，带着种诡异的节奏感，一声长两声短，分明是某种信号。紧接着，一阵 “沙沙” 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声音很奇特，不像是人的步伐，倒像是某种四足野兽在奔跑，脚掌踏在沙地上的闷响里，还混着铁链拖地的 “哗啦” 声。
“来了！” 柳七爷猛地站起身，烟袋锅往腰上一别，黄铜烟嘴撞击腰带扣发出 “叮” 的轻响。他反手抽出腰间的弯刀，刀身在火光下闪着冷冽的光，“唐小子，欧阳姑娘，护着其他人退到岩壁后！孟公子，咱们来会会这些狼崽子！”
唐豹早已握紧双镖，镖尖在火光下泛着寒芒，他往韦小月和纤云身前一站，宽厚的肩膀像堵结实的墙：“七爷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伤着她们！” 欧阳楚月也拔出了长剑，墨绿劲装的身影在夜色里如同一道闪电，她手腕轻抖，剑穗上的流云纹饰在火光中跳跃，护在了宁若雪和李暗香身前。
转眼间，十几道黑影从谷口窜出，个个身披及地的狼皮斗篷，斗篷边缘的狼毛在夜风中微微颤动，仿佛还带着活物的温度。他们脸上都戴着青铜狼头面具，獠牙外露，眼窝处镶嵌着或绿或红的宝石，在黑暗中闪着幽光。每人手里都握着柄弯刀，刀身弯曲如新月，刃口泛着诡异的蓝芒，显然淬了毒。更骇人的是，他们身后竟真的跟着几只半人高的沙漠狼，这些狼的脖颈上都套着铁链，被主人用手牵着，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盯着火堆旁的众人，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在沙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为首的那人身材格外高大，比旁人高出一个头，狼头面具上镶嵌着两颗鸽血红宝石，在火光下闪着妖异的光。他往前一步，铁链拖动的声音格外刺耳，狼皮斗篷下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戴着串用兽牙穿成的手链。
“苍狼在此，奉楼主令，捉拿带笛人！” 为首的面具人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石头，每个字都带着股铁锈味。他手里突然多了个青铜烟壶，壶身雕刻着繁复的雪柳花纹，往地上一磕，“噗” 的一声轻响，一团淡粉色的烟雾从壶口涌出，像朵盛开的毒花，带着股奇异的甜香 —— 那香味混合着花蜜的甜、草药的苦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闻起来竟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魔力。
“闭气！是迷魂烟！” 柳七爷大喊着，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往众人鼻下递去，“快闻这个！是解毒的药粉！”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往鼻下抹药粉。那药粉带着股刺鼻的薄荷味，直冲脑门，让人瞬间清醒了不少。可那烟雾扩散得极快，像有生命似的往人缝里钻。欧阳楚月为了护身后的唐豹，下意识地将他往岩壁后推了一把，自己却不小心吸入了一口。
就在那瞬间，她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 唐豹的脸在她眼里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影无殇那张狰狞的脸，他正狞笑着向她扑来，手里还提着她师兄的人头！“影无殇！我杀了你！” 欧阳楚月怒吼一声，长剑陡然出鞘，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刺唐豹胸口！那剑招又快又狠，正是峨眉剑法里的杀招 “燕飞刺喉”，显然是动了真怒。
“楚月！” 唐豹瞳孔骤缩，双镖下意识地要出手格挡，却在看清她眼底的迷茫时生生停住。他看着那柄熟悉的玉女剑带着寒光逼近，剑穗上的流云纹饰在他眼前晃动，只是缓缓张开双臂，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楚月信我。”
剑尖在距离他胸口寸许的地方停住了。欧阳楚月的手腕剧烈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眼前的幻觉如潮水般退去，唐豹担忧的脸清晰地映入眼帘 —— 他的眉头紧锁，眼里满是焦急，胸口的衣襟已被剑尖划破，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甚至能看到皮肤下跳动的血管。
“唐大哥……” 她哽咽着收回剑，长剑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剑鞘滚出老远。她双手捂住脸蹲下身，肩膀一抽一抽地颤抖，刚才那瞬间的恐惧和清醒后的愧疚交织在一起，让她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混乱之际，孟露桥忽然举起长笛，凑到唇边。清越的笛音瞬间响起，既不是流沙国的苍凉曲调，也不是中原的婉转旋律，而是带着种奇特的韵律 —— 时而如流水潺潺，绕石而过；时而如柳絮纷飞，轻盈灵动；时而又如珠落玉盘，清脆明快。那竟是 “浣纱剑法” 的起手式节奏！
奇异的是，随着笛音响起，那弥漫的淡粉色烟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驱散，原本有些头晕的韦小月晃了晃脑袋，突然清醒过来：“这烟好像没刚才那么呛了！” 纤云也揉了揉眼睛，原本迷茫的眼神变得清亮：“公子的笛子真好听！”
雪狼卫们更是脸色大变，握着弯刀的手开始不稳，有几人甚至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他们常年与迷魂烟为伴，精神本就比常人脆弱，这蕴含着浣纱剑法韵律的笛音，恰恰能扰乱他们与迷魂烟之间的微妙平衡，就像用针去刺紧绷的琴弦，让他们心神大乱。
“好小子！这招绝了！” 柳七爷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抽出腰间的弯刀就冲了上去，“趁他们乱了阵脚，给我打！”
唐豹一把拉起欧阳楚月，将她护在身后，双镖脱手飞出，银亮的镖身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直取苍狼的面门。苍狼显然没想到笛音能破迷魂烟，仓促间用弯刀格挡，“叮叮” 两声脆响，双镖被弹开，却也震得他后退三步，脚下的沙砾被踩得 “咯吱” 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