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喋血黄沙 第126章：流沙迷阵
戈壁的朝阳像是被烧红的铜盘，悬在沙丘尽头，把沙砾烤得滚烫。孟露桥一行人踩着松软的沙地前行，每一步都陷下去半尺，鞋里灌满了沙粒，磨得脚底生疼。宋三走在最后，怀里抱着他那宝贝酒坛，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肥硕的额头上全是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汇成水珠滴落在沙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
“七爷，这断魂谷到底还有多远？” 韦小月的红裙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裙摆扫过沙地，掀起阵阵烟尘，“我感觉走了快一个时辰，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柳七爷用袖子擦了擦汗，烟袋锅早就没了火，被他捏在手里当拐杖：“快了，过了前面那道沙梁就是。不过那谷口有片流沙区，是当年商队最怕的地方，咱们得绕着走。” 他指着远处一道模糊的山脊，“瞧见没？那沙梁颜色比别处深，底下全是空的，一脚踩错就会陷下去。”
唐豹走在队伍前面探路，双镖握在手里，时不时用镖尖戳戳地面，听着沙子下沉的声响判断虚实。“七爷说得对，这地方的沙子不对劲。”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沙，沙子从指缝漏下去的速度比别处快得多，“底下像是有暗流，把沙子都淘空了。”
欧阳楚月忽然停下脚步，墨绿劲装的袖口被风吹得鼓起：“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众人屏住呼吸，果然听见一阵 “簌簌” 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沙地下移动。孟露桥的眉头瞬间皱紧，左手按在腰间的长笛上：“小心！可能是……”
话没说完，就听韦小月尖叫一声。她刚才往前多走了两步，脚下突然一软，整个人往下陷去，沙子瞬间没过了膝盖，还在不断往上涌。“救命！” 她吓得脸色惨白，双手胡乱抓着，却只捞到一把把滚烫的沙粒。
“别动！越动陷得越快！” 孟露桥大喊着就要冲过去，却被柳七爷一把拉住。
“不能硬拉！” 柳七爷的脸色凝重如铁，“那底下有机关！你看她脚下的沙子，流动的方向不对劲，是被什么东西抽着呢！”
众人这才注意到，韦小月脚下的沙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她往下拖。更可怕的是，周围的沙地也开始松动，唐豹刚想靠近，脚边的沙子就陷下去一个坑，吓得他赶紧后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的灌木丛突然 “哗啦” 一声响动，一道藕荷色的身影窜了出来。那身影娇小玲珑，手里捏着几枚亮晶晶的东西，看准韦小月脚下的沙地，扬手就掷了过去。
“咻咻咻” 几声轻响，几枚绣花针精准地钉在韦小月脚边三尺外的沙地上，针尖没入沙地半寸，刚好落在几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线上。奇异的是，随着绣花针落下，那道流沙漩涡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往上涌的沙子也渐渐平息。
“快拉她上来！” 那道身影脆生生地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异常清亮。
孟露桥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抓住韦小月的胳膊，运起天罡掌的内力，硬生生将她从沙地里拔了出来。韦小月瘫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脚踝上还缠着几根被绣花针钉住的细麻绳 —— 这就是触发流沙的机关绳，刚才若不是那几枚绣花针及时钉住，她恐怕已经被拖进沙底的暗河了。
众人这才看清救人的是谁，只见那藕荷色身影扑腾着扑进孟露桥怀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正是许久未见的纤云。她的发髻早就散乱，脸上沾着沙砾，藕荷色衣裙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怀里却还紧紧抱着个小小的包袱。
“公子…… 呜呜…… 你总算来了……” 纤云哭得打嗝，小手攥着孟露桥的衣襟不放，“我找你们找得好苦…… 你总说‘桃花朵朵开’，可我这朵小桃花，都快找谢了……”
孟露桥被她哭得心头一软，抬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嘴角带着无奈又温柔的笑：“傻丫头，哭什么。你看，这不是开得正好？” 他转头对宁若雪说，“快给她看看，有没有受伤。”
宁若雪走上前，刚要开口，却见纤云还赖在孟露桥怀里，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活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她忍不住转头轻咳一声，耳尖悄悄泛起红晕，伸手将纤云从孟露桥怀里拉出来：“好了，先看看伤着没有。”
纤云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红着眼圈向李暗香和欧阳楚月问好，看到宋三时还愣了一下：“宋三哥，你怎么瘦了？”
宋三摸着肚子叹了口气：“别提了，被影无殇那伙人折腾的。倒是你，怎么会在这儿？孟公子不是让你回乡探亲了吗？”
提到这个，纤云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我到乡下住了没几天，就惦记着公子和大家。” 她打开怀里的包袱，里面露出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虽然有些压变形了，却还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后来我去了李家，李伯父说你们往黑水河方向来了，就让商队的人送我到戈壁商栈接应，说你们肯定会从这儿过。我在商栈等了半个月，每天都来这附近看看，今天总算等到了。”
她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韦小月：“小月妹妹，这个给你压惊。我知道你爱吃甜的。” 又分别给李暗香和欧阳楚月递了一块，最后捧着一块走到孟露桥面前，踮起脚尖喂到他嘴边，“公子，你尝尝，还是你喜欢的那个味道。”
孟露桥咬了一口，桂花的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确实是他喜欢的味道。他记得自己只随口提过一次爱吃桂花糕，没想到纤云记了这么久。“手艺见长啊。” 他笑着夸道。
纤云被夸得脸一红，低下头小声说：“我就是觉得…… 离了公子和大家，在哪儿都不踏实。李伯父说你们可能会遇到危险，我虽然武功不好，但总想着能帮上点什么。” 她指了指刚才钉住机关绳的绣花针，“这个是我按公子教的‘浣纱剑法’起手式改良的，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众人这才明白，刚才那几枚绣花针看似随意，实则角度刁钻，正好钉在机关绳的节点上，正是浣纱剑法里 “缠丝” 的要义。孟露桥教她时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她竟真的学明白了。
“你呀。” 孟露桥摇摇头，眼里却满是欣慰，“知不知道这地方多危险？要是我们今天没从这儿过，你打算怎么办？”
“那就一直等下去。” 纤云说得理所当然，“我相信公子一定会来的。”
柳七爷看着这一幕，笑着捋了捋山羊胡：“也是个忠心的丫头。既然来了，就跟我们一起走吧。不过可得跟紧了，前面的断魂谷，可比这流沙区凶险多了。”
纤云用力点头，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孟露桥身后，时不时提醒大家注意脚下。韦小月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把刚才的惊险忘得一干二净。
宋三凑到孟露桥身边，挤眉弄眼地说：“你这桃花运，真是走到哪儿都挡不住。连这么个小丫头都对你死心塌地的。”
孟露桥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再胡说八道，就把你的酒坛扔流沙里去。”
宋三连忙捂住酒坛，讪讪地闭了嘴。
一行人重新上路，有了纤云的加入，队伍里的气氛明显活跃了许多。她虽然武功不高，却总能在细微处照顾到大家：给宁若雪递上干净的帕子擦汗，提醒欧阳楚月注意剑柄上的沙粒，甚至还帮宋三把洒出来的酒擦干净。
孟露桥走在最前面，听着身后的欢声笑语，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知道，前路的断魂谷必定布满凶险，断雪城的金雪柳也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但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他就有信心闯过所有难关。
夕阳西下时，他们终于抵达了断魂谷的谷口。谷内瘴气弥漫，隐约能看见嶙峋的怪石，风穿过谷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冤魂在里面哭泣。
“今晚就在谷外歇脚。” 柳七爷指着一块巨大的岩石，“那后面能避风，咱们生堆火，明天一早再进谷。”
纤云手脚麻利地帮着捡柴火，宁若雪则拿出干粮分给大家，韦小月和李暗香负责警戒，唐豹和欧阳楚月检查武器，宋三抱着他的酒坛，靠在岩石上哼着小曲 —— 经历了流沙惊魂和重逢的喜悦，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又充满了力量。
孟露桥望着谷内翻滚的瘴气，指尖在长笛上轻轻摩挲。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从踏入断魂谷的那一刻才正式开始。但他回头看了看围坐在火堆旁的众人，宁若雪的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纤云正踮着脚尖给大家添柴，韦小月和李暗香说着悄悄话，唐豹和欧阳楚月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宋三的小曲虽然走调却充满活力 —— 他忽然觉得，再凶险的路途，有这样一群人陪着，也会变得温暖起来。
“桃花朵朵开啊……”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笑。
火堆旁的纤云似乎听到了什么，抬起头朝他望来，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最亮的星星。孟露桥对她笑了笑，她也立刻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小脸上的灰尘都挡不住那份纯真。
夜色渐深，断魂谷的瘴气越来越浓，但谷外的火堆却烧得越来越旺，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前行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