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傅渊因为顾林汐的话变得沉默了一些,时不时的晃神,这个状态持续到了入夜。
顾林汐知道傅渊是考虑自己对他说的话,但傅渊这执拗的性子再想下去肯定会把自己的思绪弄的更乱。
卧房中,傅渊垂首坐在顾林汐对面,敛着眸子,神思已然飘去远方。
“渊儿,你早些休息,明天再想吧。”顾林汐劝道。
可傅渊仍纹丝不动的,连眼皮都没抬。
“渊儿?”顾林汐再次试探的唤了一声。
“嗯?”傅渊这次听到了顾林汐的声音,恍然抬首,“师尊,怎么了?”
顾林汐叹息一声:“我说我要回房了,你也早些休息。”
听到“回房”二字,傅渊飘忽的眼神即刻清亮起来,他一把拽住顾林汐:“回房?”
“今日我让你凤栖坞的弟子给我收拾出了一间客房,我说的时候你也在啊,还点头答应了呢。”顾林汐蹙眉,感情傅渊是梦游晃神了一整天了?
自然,神绪不在身的傅渊完全没有记忆,整整一天顾林汐说什么他都点头。
“不行。”此刻傅渊的眉梢也紧锁。
“为何啊?”顾林汐不解,虽然昨天刚睡一张床,但那也是属于特殊情况,她的老脸可没那么厚。
傅渊一点羞怯都没有,反而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卧房的床榻很大,足矣睡下两人。”
噗——
顾林汐差点给傅渊的话噎死。
我说的是这个吗?重点是在于床够不够大,能不能睡下两个人吗?
顾林汐识图将手抽出,可在傅渊的掌中,她愣是一根指头都没抽出来,无奈了:“渊儿......”
“不行。”平时对顾林汐千万般顺服的傅渊此时笃定的拒绝了她,“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个不行。”
好吧,软的傅渊不吃,顾林汐只能硬气些:“都几般大了,还跟个五六岁的孩童似的不能一个人睡觉吗?”
傅渊干脆也无赖起来:“那师尊便当我是个五六岁的孩童吧。”
顾林汐:“......”
两人僵持了半晌,最后顾林汐不出意外的投降了,论耐力她压根没有指望能比的过傅渊,一个能等待追寻自己十年之久的人,她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顾林汐躺在里侧,傅渊平躺着,澄澈的眸子漾着粼粼光点,目光透过床顶的纱幔直直的看着天花板,眉梢颦蹙藏意。
傅渊不说话时,像极了雾中的青莲花,大片皎白的花瓣和池中孤立的花身,与傅渊周身郁郁空灵的美别无二致,至少顾林汐是这么觉得。
“师尊。”在顾林汐望得出神的时候,傅渊突然出声。
“嗯?”
轻轻翻身,傅渊也侧过来看着顾林汐:“你不会再丢下我的吧?”
又是这不安的模样,又是小心翼翼的询问。
顾林汐知道,如此没有安全感的少年,大概只有通过漫长的陪伴才能让他完全相信,她抬起手,轻轻握住他:“不会的。”
傅渊没有立即回复什么,而是直直的看着顾林汐,深邃的瞳仁映着的她的脸,片刻后,傅渊往前挪了挪身子,像只猫儿一般蜷进顾林汐的胸口。
柔软的发丝散乱在身侧,少许的发丝落进顾林汐的颈项,挠的她有些发痒,傅渊的双手圈着顾林汐的腰身,这次没有那么紧那么用力,她却还是扎挣不开。
好吧,她放弃一切反抗了。
慢慢的,窗外的变得愈加安静,烛台上的蜡烛也快燃烧殆尽,两人渐渐瞌上双眸睡了过去。
十年的冗长,不止顾林汐频频梦见她推傅渊下熔流的那一幕,其实傅渊也总是噩梦缠身,顾林汐执剑指向他,顾林汐神情清冷的与他断绝关系,亦或是顾林汐一瞬间就消失在他身旁,都是他噩梦中的一环,环环相扣,扼制着他的梦。
傅渊从梦中惊醒,他倏地睁眼,猛然从床榻上坐起,白净的额前沁出层层细汗,手心盖住双眸,两指不断揉捏着额侧两穴,另一只手像身侧探去,却发现空空如也。
师尊呢?
手缓缓垂下,身侧的床单虽然早已没有余温,但因翻身留下的褶皱告诉他曾有人在此躺下过,傅渊愣愣的看着空落,全身的血液似乎往头顶倒流一般,他掀被下榻,重重的推开卧房的门。
“来人!”
恰好路过的一名弟子就这么幸运的给碰上了,看着周身气焰骤涨的掌门,他行礼,小心翼翼的问道:“掌门,有何吩咐?”
“你有看到她吗?”
那弟子一愣,但所幸还算是机灵,片刻就反应过来,那个“她”必然指的就是顾仙师吧。
“没有。”弟子垂首,懦懦的答道。
“叫江芙来见我。”傅渊脸色目透冷色。
“是,弟子这就是去唤江门主。”弟子赶忙应下,匆匆转身小跑离开。
掌门发怒起来有多可怕全派上下都知道,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凤栖殿。
江芙匆匆赶来,那名通传的弟子神色急切,她不敢怠慢。
“掌门。”
“不必行礼。”江芙倾身行礼,傅渊打断。
江芙起身,看见傅渊一人端坐在殿上,她心中便有了数。
“她去哪了?”
江芙摇头:“属下不知。”
微微抬眸偷瞥了一眼殿上的人,板起的脸已经黑到极致,江芙心中一惊,忙道:“属下这便去查。”
掌门碰到任何事都是冷静的,但除顾林汐以外,这一点江芙深知,她必须尽快查处顾林汐的下落。
江芙转身匆匆离开凤栖殿后,殿中又只剩一片寂静。
端坐在雕座上的傅渊似是失去力气般,头微微垂下,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
除了失落,还是失落。
师尊,你说过不会再丢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