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小满来了。”正在房前小板凳上纳凉出神的一个老头睁开半眯的眼睛。看见飞跑而来的小身影，他顿时喜出望外，眼神突然闪亮起来。
这个老者也是身形瘦削挺拔与王振相仿。他的名字叫柳志，是王振的多年同事兼邻居。他很喜欢王振家的三个孙子，特别是对这个小孙女满意有着非同一般的喜爱。
随着一声柳爷爷的高呼声，满意张开双臂猛扑过去。柳志一把接住她的小身子，双手高高举起来原地转了两圈，逗得小满咯咯笑个不停。
“这孩子多大了，还扯疯。”看着爷孙俩常见的亲昵场面，王振无奈的摇摇头说。
“孩子还小嘞，女娃活泼才有灵气。”柳志看着孩子红通通的脸蛋，心疼不已的用手轻轻抚摸王满意的小脑袋。
“怎么来的，难不成是跟你爷爷毒太阳底下一路走来的。这爷爷当的真狠心，也不怕晒坏了你，这头上热的像个小蒸笼。”
“在家也是这么跑的，一会都不呆在屋里，我是不放心才带她来的。”王振先舀了水缸里的一瓢水灌下肚，解了渴也去了暑气，感觉凉爽了许多，才说道：”你出来了早一点，可能不知道二妞的事情，那孩子可惜说没就没了。“
王振把二妞溺水的事，给柳志讲了一遍。都是相邻的街坊，柳志听了叹息道:“唉，这孩子是可惜了，叫人怎么说呢，都是因为没人上心这孩子。”
孤单一身的柳志特别喜欢活泼的孩子们，心里很是伤感。
这话正好触动王振的心事，他不无担心的说：“谁说不是呢，让我看的惊心，小满这孩子淘气跑得也快，怕你嫂子看不住，错眼不见的怕有意外，所以就带这来了。”
“带来好呀，早让你带来的，你还不愿意，咱们俩在这也没多大的事，还看不了这孩子。行，以后就这样，天天带这儿来，省了嫂子费心，我负责给你看着。”
看着好奇心驱使下左顾右盼的孩子，柳志的眼睛里都是暖意，从出生到长这么高，眼目前长大的孩子他看的就跟亲生的孙女一样亲。
柳志是位六十上下的老者，身材适中不胖不瘦，精神矍铄却是面目舒展温和，给人一种儒雅的老先生形象。他与王振几十年的交情，家住相邻的街道，又同在林业队工作，关系非常亲近。他父母早逝也无兄弟姐妹，没有结婚孤身一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跟街坊皆是点头之交，他的社会关系很简单，多年的邻居也没看见他有什么亲戚来往，平日里只跟王振家走动的频繁，对待王振的三个孙子非常的亲近，看待他们就像是自家孩子一样，王振的三个孙子也很亲近柳志，说是亲如一家也不过分。
两位老人在一起叙话，从二妞的事情又扯起了夏天里孩子常发生的诸多意外，小满在他们身边跑来跑去自己玩的不亦乐乎，偶尔瞪着黑亮的大眼睛瞅瞅说话的二人。
“我去看看林子，你看着小满别让她跑远了，今天出了这事让人觉得心中不安宁，唉，小孩子就是让人挂心啊。”消了一身汗的王振，嘱咐一句往外走。
“爷爷，我跟你去。”小满尾巴似的随着爷爷走。
“我巡林子去了，一会就回来，天气热你别乱跑，跟柳爷爷在这里玩。”王振对孙女说。
“小满，跟爷爷在这里玩，一会儿我给你捉蜻蜓。”柳志说。
小满听说捉蜻蜓眼珠子一下亮了起来，立刻改变了主意很乖觉的答应。等爷爷消失在树林的拐弯处，瞅着柳志手上的竹扫把，竹扫把的头已经松散，他正在用铁丝固定。
“爷爷你用这个给我捂蜻蜓吗？”小满说。
“别着急，爷爷一会就弄好了。”柳志对她说。
“嗯，我不急，我等一会儿。”小满乖巧的对柳爷爷点点头，她扭头看见水缸上面飘动的水瓢觉得有趣，伸出手摆弄那缸清凉，清凉的水。
“小满，弄脏了那水，还让你爷爷怎么喝呀。”柳志看她玩的起劲，摇头说。
“爷爷我渴了，我也想先喝水。”满意说。
“那是新打上来的井水，这水太凉容易伤脾胃。要不爷爷带你去摘瓜吃好不好？爷爷种的瓜可甜了呢。”柳志担心她人小受不得这水的寒凉。
“好，太好了，摘瓜去喽。”小满听了这话，马上放下水瓢，像个听话的小狗，拉起柳爷爷往外跑。
在屋后的空地上，两个老头在这里开了一小片菜地，里面种了常吃的蔬菜和瓜果。现在正是成熟的季节，不大的一会功夫，爷儿俩从菜地里摘下了一小堆的瓜果蔬菜来。拿了个拴了绳的铁桶到水井边打上水把瓜果洗干净了。
王满意正笑眯眯的看着红彤彤的洋柿子泛着诱人的光泽，透着瓜皮能闻到香气的黄纹小甜瓜。顶瓜带刺的黄瓜。她小手一指说：“我吃这个甜瓜吧，给姐姐拿这个洋柿子，给哥哥带这个黄瓜。茄子和辣椒让奶奶炒菜吃。”
柳志听了好笑，指着她说：“好孩子，吃东西还能想着哥哥姐姐。你看柳爷爷吃哪个好呢。”
“爷爷吃这个，让奶奶给你做着吃。”小满笑嘻嘻的指着一个黄黄的大笋瓜说。
她的话让柳志哈哈大笑，伸手拍了下小满的后脑勺说道；“吃饭还记得有柳爷爷的份，没有白疼你。”
“那当然了，我爷爷说我有两个爷爷，柳爷爷也像我亲爷爷一样亲，是一家人当然应该到我们家吃饭。”
这话让柳志心中熨帖又舒爽，不由得哈哈大笑。一老一小一问一答掺杂着小女孩叽叽喳喳的逗乐声。
“爷爷，”小满突然望着围着自己手中半个甜瓜嗡嗡打转的苍蝇说道：“我妈说苍蝇身上有细菌，它跟我抢着吃东西，沾上细菌我会生病的。”说着还用软乎乎的小手护住甜瓜。
“爷爷可不舍得让小满生病，爷爷帮你赶走它们好不好。”柳志笑着起身拿着蒲扇驱赶苍蝇，可是等他坐下一会，那些讨厌的苍蝇又被香甜的瓜味吸引过来了。
“爷爷，它们又来了。”满意把甜瓜护在胸前。
“不怕，爷爷给你想办法。”柳志说着从桌子抄起一双筷，站定在屋子中央，扬起手臂左一下，右一下用筷子对着飞舞的苍蝇一通乱夹，地面上一只只苍蝇的尸体纷纷掉落。看着像变戏法似的柳爷爷，小满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珠子惊讶不已。嘴巴半天合拢不上。
王振回来时老远就听见孙女满意惊天动地的哭声，他心中惊奇，淘气的小孙女平时笑嘻嘻的，被奶奶打的屁股红肿都很少哭，但是却有一个毛病，一旦哭闹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叫人束手无策。深知她脾气的家人一般也不太招惹她。平日里对孩子的要求百依百顺的柳志，不知道今天是怎么惹着了她。
“爷爷”王振一进屋就被孙女抱住了大腿，她仰起脸来哭得更凶了。
“怎么了这是？”孙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王振问柳志。
“爷爷，柳爷爷不教我夹苍蝇 ，我要学，我就要学。”小姑娘扭着身子撒娇不依。
“什么夹苍蝇？怎么夹苍蝇？”王振问。
等听了小满断续地说明了原委。看看地上的苍蝇，王振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瞟了一眼一眼正襟危坐的柳志，心里不屑的哼了一声，真会装模作样。
他低头哄自家孙女说道：“小满，不是捉蜻蜓吗怎么夹苍蝇了，咱们回家做个网，爷爷教你网蝴蝶和蜻蜓好不好。夹苍蝇干啥呢，那东西太脏。”
“ 不，我就学那个，就学夹苍蝇，柳爷爷说了，要你同意了他才会教我学。爷爷，你快说同意。你快说呀。”小满仰起泪眼婆娑的脸央求。看到爷爷不说话，更加卖力的摇晃爷爷手臂，哭声加倍卖力，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停止的决心。
一向听自己话的孩子，这会哭得不依不饶，爷爷王振真怕这大热天的把孩子哭坏了，皱着眉头无可奈何的瞥柳志。可是柳志眼望别处一幅事不关己的沉默。
孙女因为哭泣脸上都憋出了青筋，王振拉起孙女说：“好，好，别哭了，你想学就学，有什么难的，让柳爷爷教你。”
“真的。”听了这话，满意睁大眼睛瞅着爷爷确认，就像被点到即停的开关，她的哭声嘎然而止，一下子破啼为笑，跑到柳志的身边拉他手说：“爷爷说同意了，柳爷爷快教我。”
这样收放自如的情绪转换，让王振目瞪口呆，看见他吃惊的样子柳志颇为得意的扬起嘴角。他就是喜欢小丫头的精灵古怪，还亲爷爷呢，怎么没看出来孙女使用的是哀兵之计。
直到看见王振幽幽打量的目光，才轻咳一声收起笑意，然后用意味深长的口气对王振说道：“舍得啦。”
“不舍得又咋的，你早早就掂记着这孩子了，故意露这一手引起我们家小满的兴趣，你是摸准了我心疼孩子的心思，舍不得让她哭。罢了，就成全你心意吧，省得以后再打其它主意，不达目的你能算完吗？”王振无可奈何的表示妥协。
柳志对小孙女摸骨探脉，说这孩子是个练武的奇佳之材，早就有收徒的念想，他心里也明镜似的。以前没有吐口，是因为孙女太小，另一个原因是现在太平盛世的，心疼小孙女，觉得没必要去受那份苦，不过，现在孙女也到了能接受训练的年纪。她自个感兴趣闹着要学，以她好动的性格，学了这些至少受不了别人的欺负，也让她少了些淘气的时间，未必就是坏事。
“你们家小满，就不是我家小满了，看你宝贝的，还像是占你多大便宜似的，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呢。再说啦，孩子学点东西总不错吧，老话还说艺多不压身呢。虽然现在解放了天下太平，但是身体还是需要锻炼的，就当是强身健体了还不行吗？有我这么个爷爷，总得保证这孩子不能受别人欺负吧。”柳志这会儿心情惬意，不觉得话就多了起来。那种谋算得逞的笑容不由挂在脸上，王振看见不禁哑然失笑，学就学呗，反正受益的是我孙女，我也不吃亏，你得意什么呀。
“小满，跟爷爷学夹苍蝇可以，但是有一句话你要记住。”柳志忽然面对小满正色说。
柳爷爷一脸严肃不似往日的和蔼，王满意也绷起小脸。“柳爷爷说什么？”
柳志看着小姑娘仰起的小脸，认真而好奇的样子，知道她感觉到了自己的郑重，就说道：“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只有你爷爷咱们三个知道。其它的人谁都不能说。连奶奶，妈妈也不能说，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要显露给别人看，不可逞强用学到的东西欺负人，这些你都记住了我才能教给你。”
柳志对小满自来总是笑眯眯的模样，从没有见到他如此一反常态的严肃态度，她人小不知道什么叫万不得已，但还是收起了笑容，嘟起小嘴认真思索，想起大人们总是赞叹电影里的英雄。突然嘻嘻一笑说：“那我谁都不说，像江姐一样打死都不说。姐姐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不打我，我也不欺负别人。我也不怕吃苦，我跟爷爷拉勾上吊，一百年都不变。”她仰起小脸向柳志伸出小手指要用孩子的方式拉勾约定。
“就是这样，好孩子真聪明。”柳志慈爱地拍拍她的头顶，也伸出小指跟她拉勾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