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被红索捆缚的刘掌柜如同离水的鱼,在地上疯狂扭动,喉咙里发出的嗬嗬怪声与那断续诡异的哼唱交织,令人头皮发麻。而他怀中那个残破的木偶,其上的血污仿佛活物般蠕动,散发出的阴邪气息越来越浓,那双拙劣画出的眼睛,死死“盯”着殷十三,充满了恶毒的意味。
“天、天师!这玩意儿…它它它好像在动!”楚小满扒着门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殷十三面色冷凝,并未因木偶的异动而有丝毫慌乱。他左手虚按,维持着束缚刘掌柜的红索,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那抹鲜红再次于指尖凝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灼目,如同浓缩的血色星辰。
他没有直接攻击木偶,而是凌空疾书,指尖红光流转,迅速勾勒出一道复杂而古老的符文。符文一成,便散发出一种镇压邪祟、涤荡污秽的凛然之气。
“封!”殷十三低喝一声,将符文打向那不断蠕动的木偶。
“吱——!”
一声尖锐至极、仿佛能刺破耳膜的嘶鸣从木偶身上爆发出来!它表面的血污剧烈沸腾,冒起丝丝黑烟,那恶毒的眼睛光芒狂闪,似乎在与符文的力量做最后的抗争。
刘掌柜也随之发出痛苦的嚎叫,挣扎得更加剧烈。
楚小满吓得捂住了耳朵,闭紧了眼睛。
红光符文如同烙铁般印在木偶之上,嘶鸣声和挣扎都在瞬间达到顶峰,随后戛然而止。
木偶眼中的黑光彻底熄灭,血污停止了蠕动,恢复了死物的沉寂。刘掌柜也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脑袋一歪,哼唱停止,彻底昏死过去,只有胸膛还在微弱起伏。
厢房内那令人窒息的阴邪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依旧弥漫着血腥腐臭,却不再有那种摄人心魄的恐怖感。
殷十三指尖红光敛去,束缚着刘掌柜的红索也悄然消散。他俯身,小心翼翼地用两指拈起那个不再动弹的木偶,仔细观察。
楚小满这才敢慢慢睁开眼,试探着问:“结、结束了?刘掌柜他…”
“邪术已破,操控暂止。”殷十三检查着木偶,眉头却未舒展,“但他心神受损极重,能否恢复清醒,尚未可知。”
“到底是什么人,用这么恶毒的法子害他?”楚小满心有余悸地看着昏迷的刘掌柜,又嫌恶地瞥了一眼那诡异的木偶。
“此术名为‘傀影煞’,以特定生辰八字之人为媒介,以其精血神魂滋养邪偶,逐步将其转化为只听命于施术者的煞傀。”殷十三解释道,“刘掌柜应是被人选中,成了这养煞的‘容器’。他卖给你的‘茶叶’,恐怕也是施术者借他之手散布,目的是为了吸引或刺激特定的怨灵,加剧此地阴怨之气,以供煞傀成长。”
楚小满听得浑身发冷:“那…那之前死的三个人…”
“很可能只是这邪术的‘祭品’,或是煞傀成型过程中,不受控制溢出的怨气所害。”殷十三目光锐利,“真正的目标,恐怕远不止于此。养成一具强大的煞傀,所需阴怨之气极为庞大。”
他仔细端详着木偶背部,那里似乎用极细的针刻着一些难以辨认的扭曲符号。
“这些符纹…并非溟朝常见流派。”殷十三沉吟道,“倒像是…西南边陲某些部落失传的禁术。”
“西南边陲?”楚小满一脸茫然,他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邻县。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楚小满身后瑟瑟发抖的张小乙,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大人…刘掌柜前阵子好像…好像收了一批从南边来的新茶,还夸口说是什么深山老寨里的珍品…”
殷十三猛地看向张小乙:“何时的事?茶叶现在何处?”
张小乙被殷十三的目光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就、就大概一个月前?茶…茶叶应该就在铺子里吧?刘掌柜还送了我一小包,我、我没敢喝,还放在衙门里…”
“带我去茶铺。”殷十三立刻道,同时将木偶用一块素白布帛仔细包裹起来,放入怀中。
楚小满赶紧指挥张小乙:“快!快去开门!”
三人再次回到前街茶铺。张小乙哆嗦着找到钥匙,打开铺门。
一股混杂的茶叶清香扑面而来,冲淡了刚才在后院闻到的血腥味。铺子里一切如常,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茶叶罐。
殷十三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整个铺面,最后定格在柜台后方一个上了锁的矮柜上。他手指轻轻一划,锁扣应声而落。
柜门打开,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来个陶罐,样式与楚小满买到的那罐“茉莉花茶”一模一样,只是罐体上贴着的红纸标签写着不同的茶名:“云雾”、“雪芽”、“瘴林青”…
殷十三逐一打开检查。大部分确实是普通茶叶,但其中有三个罐子,一打开便散发出与楚小满那罐相似的、极其微弱的阴寒气息!
“就是这些!”楚小满惊呼。
殷十三将这三个罐子单独取出。“‘瘴林青’…名字倒也贴切。”他冷冷道,“这些罐子,连同张小乙收到的那包,必须全部销毁处理。寻常人沾染久了,必遭阴祟缠身。”
楚小满连忙点头如捣蒜:“销毁!一定销毁!”他可再也不想碰这些鬼东西了。
“天师,”楚小满看着那三个邪门的罐子,忧心忡忡,“现在刘掌柜这样了,线索是不是又断了?我们怎么找那个幕后黑手?”
殷十三将三个罐子重新封好,目光似乎穿透了店铺的墙壁,望向西南方向的浓雾。
“傀影煞术一旦开始,便难以中止。施术者必然还在云墨县左近,需要持续引导阴气,掌控煞傀。”他缓缓道,“刘掌柜这条线暂时断了,但他提供的‘南来茶商’是一条线索。此外…”
他顿了顿,看向楚小满:“煞傀虽被暂时封印,但其与施术者之间的感应未必完全切断。或许,我们可以借此,反其道而行之。”
楚小满没太听懂,但觉得很高深:“怎、怎么反?”
殷十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道:“先回县衙。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尝试追踪这丝可能存在的感应。”
他看着窗外似乎永恒不散的浓雾,语气低沉。
“必须在下一个祭品出现之前,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