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沙蝎精夜袭驿站 陈虎义殒两界山
夜色如墨，泼洒在莫贺延碛的黄沙大地。沙泉驿的两盏油灯在狂风中摇曳，灯芯爆出细碎的火星，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映照着院内众人凝重如铁的脸庞。玄奘手持锦襕袈裟，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金色的佛光从袈裟经纬中流淌而出，如同一层半透明的金纱，将整个驿站笼罩得严严实实，连一丝风沙都难以渗入。
院外，无数只沙蝎如同黑色的潮水，密密麻麻地从黄沙中钻出来，螯钳划动沙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那些拇指大小的小蝎子一旦触碰到佛光，便会瞬间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气，混杂着黄沙的干燥，令人作呕。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沙蝎群后传来，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巨大沙蝎从黄沙中缓缓升起。它足有丈许长，甲壳坚硬如玄铁，泛着冷冽的幽光，一对巨大的螯钳如同两把锋利的青铜镰刀，每一次挥动都卷起漫天黄沙；尾巴高高翘起，顶端的毒刺泛着诡异的幽绿，毒液顺着毒刺滴落，在沙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正是在此修炼千年的沙蝎精！
沙蝎精那双复眼死死盯着玄奘，眼中满是怨毒与贪婪，巨大的螯钳猛地挥出，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佛光屏障上。“砰”的一声巨响，金光剧烈地晃动起来，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船，表面的佛光甚至泛起了细微的裂痕。玄奘只觉得一股巨力扑面而来，胸口气血翻涌，忍不住后退了三步，嘴角溢出一丝鲜红的血迹，滴落在僧袍上，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哈哈哈！玄奘，你这破袈裟也撑不了多久！”沙蝎精狂笑着，声音沙哑刺耳，如同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成为我子孙的养料！那袈裟中的佛力，正好助我突破千年瓶颈，化形飞升！”
说罢，它尾巴猛地一甩，毒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对着佛光屏障最薄弱的地方狠狠刺去。毒刺上的幽绿光芒越来越盛，甚至隐隐透出一股能腐蚀一切的黑气——这是它千年修炼的本命剧毒，别说凡人，就是寻常小妖沾染一点，也会瞬间化为脓水，连魂魄都难以留存。
“法师小心！”
陈虎大喊一声，猛地提起环首刀，不顾左臂还未愈合的伤口，朝着沙蝎精冲了过去。他知道，玄奘的佛光已快支撑不住，今日若不拼死一战，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沙蝎精见陈虎袭来，不屑地冷哼一声，巨大的螯钳如同拍苍蝇般挥出。陈虎早有防备，侧身堪堪避开，手中的环首刀带着破风之声，狠狠劈在沙蝎精的螯钳上。“铛”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陈虎被震得虎口开裂，鲜血直流，踉跄着后退了五六步，而沙蝎精的螯钳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如同挠痒一般。
“不自量力的人类！”沙蝎精怒吼一声，尾巴再次甩动，毒刺如同毒蛇吐信，对着陈虎的心口刺去。
“陈大哥！”
李彪嘶喊着，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举起长枪朝着毒刺刺去。可他本就中过沙蝎毒，体力早已透支，长枪刚碰到毒刺，便被一股巨力震飞，整个人也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重重摔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身前的黄沙。
马武与张毅见状，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二人同时抽出腰间的弯刀，朝着沙蝎精的两侧冲去，弯刀在空中划出两道寒光，同时劈在沙蝎精的甲壳上。可沙蝎精的甲壳坚硬无比，弯刀不仅没能伤到它，反而被震得脱手而出，插在远处的沙地上，刀柄嗡嗡作响，如同悲鸣。
沙蝎精转身，毒刺对着马武猛地刺去。马武躲闪不及，被毒刺狠狠刺中肩膀，黑色的毒素瞬间顺着伤口蔓延开来，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很快便没了气息，身体渐渐僵硬，最终化为一滩黑水，与黄沙融为一体。
“马武！”
张毅目眦欲裂，红着眼眶朝着沙蝎精冲去，手中没有武器，便用拳头狠狠砸向沙蝎精的甲壳。沙蝎精不耐烦地挥起螯钳，“啪”的一声，张毅瞬间被拍成了一滩肉泥，鲜血染红了黄沙，触目惊心。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两名士兵便已殒命，陈虎与李彪身负重伤，局势瞬间陷入绝境。玄奘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悲痛欲绝，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他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若他倒下，所有人的牺牲都将白费。
玄奘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口中开始默念《大悲咒》。随着经文的响起，锦襕袈裟上的佛光越来越盛，如同烈日般耀眼，无数金色的符文在佛光中飞舞，如同灵动的蝴蝶，缓缓朝着沙蝎精聚拢而去。
“这是什么力量？”
沙蝎精感受到佛光中的净化之力，眼中满是恐惧，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被佛光牢牢困住，动弹不得。金色符文落在它的甲壳上，如同烈火烹油般发出“滋滋”的声响，甲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着，露出里面粉嫩的肉壁，散发出一股焦臭。
“不！我的千年道行！我不甘心！”
沙蝎精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猛地挣脱佛光的束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尾巴对着玄奘的胸口狠狠刺去——它要与玄奘同归于尽！
陈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从地上爬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玄奘扑了过去，死死挡在他的身前。毒刺狠狠刺中了陈虎的胸口，黑色的毒素瞬间蔓延至他的全身，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嘴角不断溢出黑血，眼神却依旧坚定地望着西方，仿佛在看着那遥远的西天。
“陈大哥！”
玄奘大惊失色，连忙扶住陈虎，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滴落在陈虎的脸上。
陈虎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法师……我……我能护你……到这里了……往后的路……你要……好好保重……一定要……取回真经……”
话音未落，陈虎的头便歪了下去，手无力地垂落，彻底没了气息。他的眼睛依旧睁着，望向西方，仿佛在为玄奘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陈大哥！”
玄奘抱着陈虎的尸体，悲痛欲绝，哭声在空旷的荒漠中回荡，令人心碎。李彪躺在地上，望着陈虎的尸体，泪水无声地流淌，却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沙蝎精见陈虎已死，心中满是得意，正想再次攻击玄奘，却被骤然爆发的佛光彻底笼罩。金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涌入它的体内，净化着它的妖力与毒素，它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身体渐渐融化，最终化作一滩黑水，消失在黄沙中，只留下一股刺鼻的腥气，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危机终于解除，驿站内却一片死寂，只剩下狂风呼啸的声音，如同在为逝去的英雄哀悼。玄奘将陈虎、马武与张毅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抬到驿站外的沙丘下，用黄沙为他们堆起了三座简单的坟墓，又用石块为他们立了墓碑，上面用碎石刻着他们的名字，虽字迹潦草，却字字沉重。
玄奘对着三座坟墓深深鞠躬，声音带着哽咽：“陈大哥，马大哥，张大哥，多谢你们一路护持。贫僧定会取回真经，不辜负你们的牺牲，定要让这天下苍生，都能沐浴佛法的光辉。”
李彪挣扎着站起身，走到玄奘身边，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法师，陈大哥他们已经走了，我们……我们还要继续西行吗？”
玄奘抬起头，擦去脸上的泪水，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走！一定要走！陈大哥他们用生命为我铺就了西行之路，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无论前路多么艰险，我都要走下去，直到取回真经的那一天！”
说罢，玄奘牵着踏云乌骓，李彪跟在他身后，二人一马，缓缓离开了沙泉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荒漠中的黄沙被风吹起，落在三座坟墓上，仿佛在为他们盖上一层薄被，守护着这三位英雄最后的安宁。
接下来的几日，玄奘与李彪晓行夜宿，一路向西。莫贺延碛的黄沙依旧漫天飞舞，白日的太阳如同火球般炙烤着大地，沙地上的温度足以烤熟鸡蛋，吸入的空气都带着灼热的刺痛；夜晚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寒冷刺骨，让人难以入眠。
他们的水源越来越少，干粮也渐渐耗尽，只能靠偶尔找到的耐旱植物解渴，靠捕捉沙漠中的蜥蜴、蝎子充饥。李彪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渗出细小的血珠，却依旧咬牙坚持着，从未说过一句放弃的话。
这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荒漠上时，玄奘与李彪终于看到了远处的山脉——那便是两界山，山体连绵起伏，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横亘在大唐与西域的边界，过了两界山，便出了大唐的疆域，踏入了西域的地界。
“法师……我们……我们终于到两界山了！”
李彪兴奋地喊道，眼中满是激动的光芒，身体也仿佛有了力气，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