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怀孕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滚油的水滴,在她心底炸开短暂的希望后,随即带来的是更深的恐惧和不安。她不敢告诉顾霆琛。她知道他对自己的厌恶,更清楚沈清漪在他心中的地位。这个孩子,在他眼里,很可能只是一个“错误”,一个“麻烦”,甚至……一个需要被“处理”掉的障碍。
她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个秘密,连张妈都不敢告诉。孕早期的反应开始变得明显,恶心感时不时袭来,她只能躲在自己房间的卫生间里干呕,然后用冷水拼命拍打脸颊,掩饰掉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
她变得更加沉默,更加谨小慎微,努力避开与沈清漪的任何接触,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守护着腹中唯一的珍宝。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沈清漪的“关怀”开始变本加厉。她会“好心”地让厨房炖一些滋补的汤品,指名道姓要林薇喝掉,美其名曰“林小姐最近气色不太好”。那些汤往往油腻得让林薇闻之欲呕,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喝下去,然后在顾霆琛看不到的地方吐得天昏地暗。
她会“无意间”提起一些孕妇禁忌的食物,然后“担忧”地看着林薇:“林小姐,这个螃蟹你现在可不能吃啊,对宝宝不好的。” 每每此时,顾霆琛投来的审视目光都让林薇如芒在背,心惊肉跳。她只能含糊地解释自己只是胃口不好。
沈清漪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不断试探,不断施压。林薇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精神时刻紧绷着,身体也因孕吐和焦虑迅速消瘦下去。
这天下午,顾霆琛难得在家处理公务。沈清漪提议去玻璃花房喝下午茶。顾霆琛欣然应允。林薇本能地想拒绝,却被沈清漪亲热地挽住了手臂,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娇嗔:“林小姐也一起来嘛,花房里空气好,晒晒太阳对身体也好。霆琛哥,你说是不是?”
顾霆琛的目光淡淡扫过林薇,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一起去。”
林薇无法反抗,只能僵硬地被沈清漪半拖半拽地走向花房。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来,温暖明媚,花房里名贵的花卉竞相绽放,香气馥郁。这本该是令人愉悦的环境,林薇却只感到阵阵寒意。
佣人摆好了精致的茶点。沈清漪殷勤地给顾霆琛倒茶,又亲自端起一小碟林薇平时很喜欢的、但孕早期并不敢多吃的芒果布丁,笑意盈盈地递到林薇面前:“林小姐,尝尝这个,厨房新做的,味道很好呢。”
林薇看着那金黄的芒果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不适,婉拒道:“谢谢沈小姐,我……不太想吃甜的。”
“是吗?”沈清漪的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花房台阶那边的白玫瑰开得正好,是我最喜欢的品种呢。林小姐能帮我剪几支过来吗?我想插在霆琛哥的书房里。”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顾霆琛也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似乎并未在意。林薇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远离沈清漪那让她窒息的目光,便点点头:“好。”
她起身,拿起一旁的花剪,走向花房深处那个需要下几级台阶才能到达的玫瑰圃。台阶是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
就在林薇小心翼翼地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弯腰准备挑选玫瑰时——
“啊——!”身后突然传来沈清漪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
林薇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沈清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台阶的上方,此刻正满脸惊骇,身体摇摇欲坠,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一只手胡乱地挥舞着,像是要抓住什么支撑,另一只手却“恰好”指向了刚转过身、一脸茫然的林薇!
“林小姐!你……你为什么推我?!”沈清漪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痛苦。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推她?她根本没有碰到沈清漪一根手指头!
然而,不等她发出任何辩解的声音,沈清漪的身体已经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的姿势,向后重重倒去!
“清漪——!!!”一声暴怒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顾霆琛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了过来!他一把将倒在台阶上、捂着肚子痛苦呻吟、脸色瞬间惨白的沈清漪紧紧抱在怀里,那双看向林薇的眼睛,赤红一片,充满了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恨意,如同要将她生吞活剥!
“林薇!你这个毒妇!!!”他的声音因为暴怒而嘶哑,“清漪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敢推她?!”
“我没有!不是我!是她自己……”林薇浑身冰冷,颤抖着想要解释。
“够了!”顾霆琛粗暴地打断她,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冰刃,“我亲眼看见你转身推了她!你还想狡辩?!清漪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偿命!”
他看她的眼神,不再是冷漠和厌恶,而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杀意。那眼神彻底击碎了林薇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在沈清漪和她之间,他永远、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沈清漪!
“霆琛哥……我的肚子……好痛……”沈清漪蜷缩在顾霆琛怀里,气若游丝,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看起来痛苦万分,“孩子……我们的孩子……”
“孩子?”顾霆琛的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看向沈清漪,眼中是震惊和巨大的恐慌,“清漪,你……”
“我……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我怀孕了……刚刚两个月……”沈清漪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霆琛哥……我们的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
轰——!
沈清漪的这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彻底将林薇打入了地狱!她怀孕了?顾霆琛的孩子?!两个月?!那岂不是……比自己还要早?!
原来……原来如此!这才是沈清漪精心策划这场戏的真正目的!不仅要陷害她,还要彻底粉碎她腹中孩子可能带来的、那一点点可怜的希望!用她沈清漪的“孩子”,来彻底埋葬她林薇的孩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林薇,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孩子……清漪别怕!我在这里!孩子不会有事的!我马上送你去医院!”顾霆琛的声音是林薇从未听过的慌乱和恐惧,他小心翼翼地将沈清漪抱起,像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看都没看台阶下摇摇欲坠的林薇一眼,抱着沈清漪疯了般冲向门外。
“周扬!备车!去医院!快——!!”
引擎的咆哮声再次撕裂了别墅的宁静,带着顾霆琛的恐惧和沈清漪痛苦的呻吟,绝尘而去。
偌大的、阳光明媚的花房里,瞬间只剩下林薇一个人。她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站在冰冷的台阶下,脚下是散落一地的、娇艳欲滴的白玫瑰花瓣,如同她刚刚萌芽就被无情碾碎的希望。
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难以忍受的绞痛!那痛楚来得如此凶猛,瞬间抽干了林薇所有的力气!
“呃……”她闷哼一声,痛苦地弯下腰,一股温热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双腿间涌出,迅速浸透了她米白色的裙摆,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洇开一大片刺目惊心的、粘稠的猩红!
那红,是玫瑰的颜色,也是她生命里正在迅速流逝的、属于她和孩子的……最后的温度。
林薇眼前一黑,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软软地倒在了那片冰冷的、猩红的血泊里。意识沉入黑暗前,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遥远虚空的、微弱的啼哭,又仿佛只是绝望的幻觉。
她的光……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