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漪的归来,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重磅炸弹,彻底搅乱了顾家主宅表面维持的、脆弱的平静。
林薇的存在,变得更加尴尬和多余。她像一个隐形人,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却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来自沈清漪的、绵里藏针的恶意和顾霆琛日益加深的冷漠与厌恶。
那间采光最好的客房,迅速被各种昂贵的奢侈品、艺术品填满,变成了沈清漪专属的“清漪阁”。顾霆琛回家的频率陡然增高,但每一次回来,都直奔“清漪阁”。餐厅里,那张长长的餐桌旁,偶尔会多一副碗筷,那是沈清漪“身体好些了”,愿意下楼“陪霆琛哥用餐”。每当这时,林薇就会被“体贴”地告知:“太太,先生和沈小姐有话说,请您在房间用餐。”
她成了自己家里的幽灵。
更让林薇如履薄冰的是沈清漪层出不穷的手段。她会在顾霆琛面前,状似无意地提起林薇某个模仿得不够像的细节,语气天真又带着点委屈:“霆琛哥,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清漪姐姐泡的咖啡温度总是刚刚好呢,林小姐泡的好像……有点太烫了?” 顾霆琛便会立刻沉下脸,冷冷地扫林薇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足以将她冻结。
她会“不小心”打翻林薇刚插好的花,然后泫然欲泣地道歉:“对不起林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这花瓶好滑,我的手最近没什么力气……” 顾霆琛则会立刻上前,心疼地握住沈清漪的手仔细查看,对着林薇斥责:“连个花瓶都放不稳?以后清漪的东西,你别碰!”
她甚至会在顾霆琛面前,用一种林薇恰好能听到的音量,娇嗔着抱怨主卧的床垫太硬,睡得不舒服。顾霆琛便会毫不犹豫地吩咐周扬:“把主卧的床垫换成清漪习惯的牌子,要最好的。” 完全不顾及林薇这个名义上的女主人是否习惯。
每一次,林薇都只能沉默地承受。解释是徒劳的,只会换来顾霆琛更深的厌恶和“不懂事”、“嫉妒心重”的斥责。她就像一个活靶子,承受着沈清漪精心设计的冷箭,而她的丈夫,是那个毫不犹豫为射箭者递上武器的人。
林薇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点凌迟,尊严被踩在脚下反复碾磨。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胃口也变得极差,常常对着食物发呆。身体似乎也出现了一些异样,莫名的疲惫感如影随形,偶尔还会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起初,她以为是心情郁结加上休息不好导致的。直到那个迟来了近两周的生理期,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一个荒谬又带着微弱希冀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偷偷去药店买了验孕棒,躲在卫生间的角落里,怀着近乎绝望的虔诚,等待着结果。
当那清晰无比的两道红杠出现在眼前时,林薇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死死地盯着那两道杠,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稳小小的塑料棒。巨大的震惊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和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
孩子……她竟然怀孕了!
这是她和顾霆琛的孩子!是他们之间除了冰冷的契约和替身身份之外,唯一的、真实的联系!
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像一道微弱的、却无比执拗的光,骤然刺破了林薇心中浓得化不开的绝望阴霾。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全新的、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的保护欲和勇气,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也许……也许这个孩子能改变什么?顾霆琛再冷酷,对自己的骨肉总会有那么一丝温情吧?就算是为了孩子,他是不是也能……对她好一点?她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做那个卑微的替身,而是以孩子母亲的身份,获得一点点立足之地?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给了濒临崩溃的林薇一丝苟延残喘的力气。她将验孕棒小心地藏好,对着镜子,努力想挤出一个属于“母亲”的、带着希望的笑容。镜中的女人,眼神依旧脆弱,却多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然而,这份刚刚燃起的、微末的光,还没来得及温暖她冰冷的心房,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异样。
沈清漪坐在“清漪阁”柔软的沙发上,透过虚掩的门缝,看着林薇从卫生间出来时,那与往日麻木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恍惚和奇异光彩的神情,以及她下意识抚过小腹的动作。沈清漪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缓缓捏紧了手中价值不菲的骨瓷茶杯。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冰冷而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