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那场耗尽全力的800米,像抽干了林晚所有的精力。加上连日复习迎考的压力,以及换季时忽冷忽热的天气,她这个向来不算强壮的身体终于发出了抗议。
期中考试前一天,林晚在课堂上就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冷。她强撑着记笔记,但眼前的字迹开始模糊重影,李老师的声音也变得遥远。课间趴在桌子上休息,却感觉一阵阵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晚晚,你怎么了?脸色好差!”苏晓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天!好烫!你发烧了!”
林晚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只觉得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像着了火,浑身酸痛无力。她虚弱地点点头:“我…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这哪是有点!必须请假回家!”苏晓当机立断,举手报告了李老师。
李老师走过来看了看林晚的状态,也吓了一跳,立刻批了假条,让苏晓陪她去医务室。量了体温,38度9。
“急性扁桃体发炎引起的高烧,需要休息,最好去医院看看。”校医开了点退烧药,叮嘱道。
林晚被苏晓搀扶着回了家。林妈妈一看女儿烧得小脸通红,心疼坏了,赶紧喂她吃了药,让她躺下休息。
期中考试迫在眉睫,林晚躺在床上,浑身难受,心里更急。看着床头堆着的复习资料,她焦虑得睡不着,偏偏脑子昏沉沉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妈,我书包里有复习笔记…还有手机……”她哑着嗓子对妈妈说完,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下午,林晚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吵醒。她以为是妈妈,含糊地应了一声:“门没锁……”
房门被轻轻推开。出现在门口的,却不是妈妈。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斜斜照进来,勾勒出一个挺拔而熟悉的身影。
江屿?!
林晚以为自己烧糊涂了出现了幻觉。她眨了眨眼,看清门口站着的确实是江屿。他背着书包,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李老师说你发烧请假了。”江屿走进来,顺手轻轻带上门,解释道,“苏晓让我…呃,顺便把今天的课堂笔记和复习重点给你送过来。”他把纸袋放在林晚的书桌上。
林晚挣扎着想坐起来,被江屿一个箭步上前按住肩膀:“别动,躺着。”
他的手掌隔着薄被按在她肩上,带着温热的力度。林晚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脸肯定也烧得通红,样子狼狈极了。巨大的窘迫感瞬间淹没了她,她拉起被子想遮住脸:“谢…谢谢…麻烦你了…”
“不麻烦。”江屿收回手,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这是江屿第一次来到林晚的家,也是第一次进入女孩子的闺房。房间不大,但很整洁温馨,米色的窗帘,书架上摆满了书,书桌上有小巧的绿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她身上特有的、带着点奶香的干净气息。这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柔软。
“喝水吗?”江屿看到床头柜上的水杯空了,问道。
“嗯……”林晚嗓子干得冒烟。
江屿拿起水杯,走到房间角落的饮水机旁,倒了杯温水。他动作有点僵硬,似乎不太习惯做这种事。他把水杯递到林晚面前。
林晚伸出手想接,但浑身乏力,手指都在发抖。
江屿见状,犹豫了一下,干脆在床边坐下,一手轻轻扶起她的肩膀,一手将水杯凑到她唇边:“慢点喝。”
他的动作带着点笨拙的温柔。林晚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点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扶在自己肩上的手,隔着薄薄的睡衣传来的温热,和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
喝完水,江屿小心地扶她躺好。他拿出纸袋里的笔记和复习资料,摊开放在林晚面前:“这是今天数学和物理的重点,李老师划的范围。还有几张模拟卷的答案。”
“谢谢……”林晚看着那工整详细的笔记,心里暖暖的,又有点着急,“可是我头好晕,看不进去……”
“哪道题不会?我讲给你听。”江屿拿起笔记,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还在教室的学习小组。
林晚有些错愕,看着他在自己床边坐下,真的开始给她讲今天物理课的重点题型。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讲得很慢,很细致,遇到复杂的地方就停下来问她听懂了没有。
夕阳的暖光笼罩着房间,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药味和少年干净的气息。林晚靠在枕头上,听着江屿低沉而耐心的讲解,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在暖光中显得格外柔和。身体的难受似乎减轻了一些,一种奇异的安宁感包裹着她。
或许是退烧药的药效上来了,也或许是江屿的声音太有催眠效果,林晚的意识又开始模糊。眼皮越来越重,江屿讲解的声音渐渐飘远,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所以这里的加速度方向要特别注意……”江屿讲完一道题,侧头想询问林晚是否明白,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因为发烧而泛红的脸颊显得有几分脆弱。
江屿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静静地看着林晚熟睡的侧脸,褪去了平日里的紧张和羞涩,显得格外恬静。她的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笔记的边缘。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她清浅的呼吸声。
江屿没有立刻离开。他轻轻合上笔记,动作放得极轻。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搭在被子外面的手放进去,指尖不经意地划过她微烫的手背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林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眉头微蹙,那只被江屿刚放好的手,竟然迷迷糊糊地摸索着,一把抓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
“唔…别走……”她含糊不清地呓语着,像是怕失去什么依靠,“题…题还没讲完……”
她的手指纤细柔软,带着病中的高热,紧紧攥着他的食指。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全然的依赖和挽留。
江屿整个人僵住了。
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和柔软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窜遍全身,直击心脏。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指,又看看林晚在睡梦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和毫无防备的睡颜,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悸动和保护欲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惊讶、无措、柔软……最终都化作了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他没有抽回手,反而用另一只手,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轻轻回握住了她滚烫的小手。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响起,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承诺:
“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