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林初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宣判和喉咙里的面包屑呛得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着,眼泪都咳了出来。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冰冷,无法动弹。
孩子……我的孩子……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找到我?无数个问题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冲撞。
等她终于喘过气,直起身,脸色已经由涨红转为一种死灰般的惨白。她看着眼前这个如同神祇降临、却带着审判气息的男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想否认,想逃跑,但双脚像被钉在了湿冷的地面上,动弹不得。
顾承泽对她的震惊和恐惧视若无睹。他微微侧头,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如同影子般的男人(他的助理高远)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撑开了一把宽大的黑伞,为顾承泽挡住了飘落的雨丝。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林初夏脚边溅开冰冷的水花。
“跟我走。”顾承泽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是命令,而非商量。他甚至没有给她任何询问或辩解的机会。
“不……我不……”林初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充满了抗拒。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未知的恐惧让她本能地想要逃离。
顾承泽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他微微向前倾身,靠近她,那股强大的、混合着木质冷香和淡淡烟草味的气息再次将她笼罩,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侵略性。
“或者,你更希望我通知你的学校,或者你的父母,来讨论这个孩子的去留问题?”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冰冷的威胁意味,“我相信,他们会对这个消息非常‘感兴趣’。”
通知学校?通知父母?!
林初夏的瞳孔猛地收缩。她仿佛看到了系主任失望的眼神,同学们异样的议论和指指点点,还有父母在老家小餐馆里愁苦的脸庞、弟弟震惊的表情……她辛辛苦苦维持的一切,她小心翼翼守护的平静生活,都会因为这个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彻底粉碎!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感如同巨浪,瞬间将她吞没,摧毁了她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
她浑身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狼狈地滑落。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崩溃的哭声。
“看来你做出了明智的选择。”顾承泽直起身,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雨水。他微微偏头示意。
助理高远立刻上前一步,动作看似礼貌实则不容抗拒地接过了林初夏肩上沉重的画筒,同时拉开了劳斯莱斯厚重的后车门。
“林小姐,请。”高远的声音平板无波。
林初夏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在路人或好奇或惊诧的目光中,麻木地、踉跄地走向那辆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庞然大物。黑色的车身在雨幕中泛着冰冷的光泽,如同一个张开的巨口,等待将她吞噬。
她坐进车内。真皮座椅柔软舒适,车内温暖干燥,弥漫着淡淡的、属于顾承泽的木质香气。但这奢华的舒适感只让她感到更加窒息。车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仿佛切断了她与过往平凡生活的所有联系。
顾承泽随后坐了进来,坐在她旁边。狭小的空间里,他强大的存在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助理坐进副驾,车子平稳地启动,汇入傍晚繁忙的车流。车内一片死寂,只有雨刮器规律地刮擦着挡风玻璃的声音,以及林初夏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
车子没有开向任何她熟悉的地方,而是驶向了城市最昂贵、最私密的滨江豪宅区。最终,在一栋设计现代简约、却透着低调奢华的独栋别墅前停下。高大的铁艺门无声滑开,车子驶入庭院。即使在细雨中,也能看出庭院经过精心打理,绿植葱郁,灯光柔和。
高远下车,为顾承泽打开车门。顾承泽率先下车,没有撑伞,径直走向别墅大门。林初夏被高远“请”下车。冰冷的雨丝再次落在她脸上,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抬头看着眼前这栋灯火通明、却毫无烟火气息的巨大建筑,感觉像是踏入了另一个冰冷而陌生的星球。
走进别墅,玄关宽敞明亮,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能清晰地映出人影。空气里是高级香薰的味道,清新却缺乏温度。一个穿着整洁制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刻板的老者(管家陈伯)已经垂手侍立在一旁。
“先生。”陈伯微微躬身,声音平板无波。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眼神空洞的林初夏,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顾承泽没有理会陈伯,甚至没有多看林初夏一眼。他脱下被雨水打湿了肩部的外套,随手递给陈伯,然后径直走向位于别墅深处、厚重木门紧闭的书房。
“带她去客房。收拾干净。”他丢下一句话,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吩咐处理一件物品。
“是,先生。”陈伯应道,转向林初夏,语气依旧平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林小姐,请跟我来。”
林初夏像个提线木偶,跟着陈伯走上旋转楼梯。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如同行走在云端,却让她感觉不到一丝踏实。别墅内部空间极大,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简洁利落,昂贵的艺术品点缀其中,却处处透着一种没有人气的冰冷和疏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却更反衬出屋内的空旷和寂寥。
她被带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房间很大,有独立的卫浴。装修风格与别墅整体一致,简洁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小露台。床品看起来柔软舒适,衣帽间空荡荡的。一切都很完美,像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却唯独不像一个“家”。
“浴室里有干净的浴袍和洗漱用品。林小姐请先梳洗,换下湿衣。稍后我会让人送干净的衣物过来。”陈伯说完,微微颔首,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林初夏一个人。死一般的寂静包围了她。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遥远而陌生的城市灯火,那些属于普通人的喧嚣和温暖,仿佛与她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印记。她抱着双臂,缓缓滑坐在地毯上,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
巨大的无助感和被囚禁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终于将她彻底淹没。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膝盖上单薄的布料。她不知道那个男人会怎么处置她和孩子,未来像眼前这片被雨水模糊的夜色一样,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林初夏惊惶地抬起头,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痕。
陈伯推着一个衣架进来,上面挂着几套崭新的、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女装,从休闲到稍显正式都有,尺码齐全。还有全新的内衣和睡衣。
“林小姐,换洗衣物。”陈伯将衣架放在衣帽间门口,“先生在书房等您。梳洗后请随我去见他。” 说完,他再次退了出去,留下林初夏独自面对那一排陌生的、象征着某种交换条件的昂贵衣物。
书房。这两个字像冰冷的石块压在林初夏心头。她知道,审判的时刻,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