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绍兴年间,闽北武夷山深处,层峦叠嶂,古木参天,雾气终年不散。樵夫阿桂进山采药,为追一只罕见的彩羽山鸡,误入一处从未到过的幽谷。谷中蕨类丛生,腐殖质厚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带着甜腥的土腥气。在一棵巨大的、半边已然枯死的古杉树下,他发现了几簇颜色极其艳丽、仿佛用最浓的颜料染就的蘑菇,赤如朱砂,蓝如宝石,黄如金箔,在阴暗的林地间散发着诱人的微光。
阿桂虽觉奇异,但腹中饥饿,又听闻有些异色菌类乃是山珍,便冒险采了一朵最为鲜艳的赤红色蘑菇,小心咬了一口。
那蘑菇入口竟有一股奇异的甘甜,旋即化为一股热流窜遍全身。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周遭的树木急速“生长”,变得顶天立地,地上的苔藓如同广阔的草原,一块寻常的碎石在他眼中也成了巍峨的山峦——他竟缩小了!变得比蚂蚁还要微小!
待眩晕感稍退,阿桂惊恐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巨物林立的微观世界。他脚下的“土地”是松软如海绵的腐殖层,前方“草丛”是巨大的苔藓森林,滴滴露珠如同湖泊般反射着天空。更令他骇然的是,他看到了“人”!一些身高仅及他膝盖(按他现在的比例)、穿着由各种菌丝、花瓣、昆虫翅膀缝制而成的衣物、肤色微带荧光的小人,正手持由细刺或锋利石片制成的长矛,警惕地包围了他。这些小人容貌精致,眼神灵动,为首的是一位头戴紫色菌盖作为头盔、手持一根发光菌柄权杖的老者。
“巨大的入侵者!你从何而来?为何踏足我‘绚光菌国’的领土?”老者的声音细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响在阿桂脑海。
阿桂慌忙解释自己的遭遇,并展示了自己并无恶意。菌人们交流片刻,那持杖老者——菌国的智者“紫冠公”神色稍缓:“原是误食了‘大小如意蕈’的异乡客。此蕈乃我菌国圣物,药力需十二时辰方解。在此期间,你需留在此地。”
既来之,则安之。阿桂在菌人们的监视下,开始探索这个奇妙的微观国度。菌人们的房屋是利用空心蘑菇或巨大树皮搭建而成,街道上铺着细碎的发光石子,他们以花蜜、特定苔藓的孢子、以及一些微小昆虫的分泌物为食,乘坐驯化的瓢虫或甲虫出行,用萤火虫的光芒照明。
整个菌国井然有序,围绕着那棵半枯的古杉树建立,依赖着古杉残留的生机与林地间特殊的灵脉生存。
然而,阿桂很快发现,菌国上下弥漫着一种焦虑和恐惧的气氛。紫冠公忧心忡忡地告诉他,菌国正面临一场空前的危机。近来,一群原本生活在古杉树更深层腐烂木质中的“巨蚁”,不知为何变得异常狂暴,体型也增大了数倍,甲壳变得漆黑坚硬,口中能喷吐带有腐蚀性的酸液,并且开始疯狂地攻击菌国的边境村落,吞噬菌人,破坏赖以生存的发光苔藓田。这些巨蚁似乎失去了理智,只知破坏,菌国的战士们的长矛很难刺穿它们变异后的甲壳,伤亡惨重。
“它们……像是被一种黑暗的力量污染了,”紫冠公指着巨蚁来袭的方向,阿桂顺着望去,隐约能看到那片区域的土壤颜色更深,甚至隐隐有极其淡薄的黑气缭绕,“我们称之为‘腐朽之息’。”
阿桂虽已缩小,但身为人类的本能和力量并未完全消失。他看了看菌人们简陋的武器,又看了看自己随身携带的、此刻显得如同巨柱般的火折子和防身小刀,心中有了主意。他向紫冠公提出,愿意帮助菌国抵御巨蚁。
是夜,变异巨蚁再次成群结队地袭来,它们猩红的复眼在黑暗中发出凶光,口器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菌国战士们集结在由巨大鹅卵石(实际是小石子)垒成的“城墙”后,严阵以待,但面对潮水般涌来的黑色巨蚁,阵线眼看就要被突破。
就在这时,阿桂点燃了火折子!对于微小的菌人和巨蚁而言,那跳跃的火焰不啻于一轮烈日!炽热的光芒和温度让习惯了阴暗的巨蚁群产生了瞬间的恐慌和骚乱。阿桂看准时机,将火折子猛地投向蚁群最密集的地方!
“轰!” 干燥的菌丝和落叶被点燃,瞬间形成一道火墙,冲在前面的巨蚁被烧得吱吱作响,散发出焦臭。蚁群的攻势为之一滞。
菌人士气大振,在紫冠公的指挥下,投掷出浸泡过某种刺激性植物汁液的“标枪”(细刺),精准地射向那些在火海中挣扎、甲壳被烤得脆弱的巨蚁关节和复眼。
阿桂则挥舞着他的“巨刃”(小刀),守在城墙缺口,每一刀挥出,都能斩翻好几只试图冲上来的巨蚁。他的人类力量在此刻的微观战场上,展现出了压倒性的优势。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在阿桂的火攻与菌人战士的配合下,来袭的巨蚁被尽数歼灭,它们在死亡后,身体迅速化为粘稠的黑水,渗入土壤,那股“腐朽之息”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一些。
菌国上下欢欣鼓舞,将阿桂视为拯救国度的英雄。紫冠公代表全体菌人,向阿桂表达了最诚挚的感谢。他带领阿桂来到菌国圣地——那棵半枯古杉树紧贴地面的一条巨大根须旁,根须上生长着一朵不过阿桂(缩小后)拳头大小、通体洁白如玉、散发着柔和温润光华的蘑菇。
“此乃我菌国至宝,‘净光菌王’,”紫冠公郑重地说,“它凝聚了古杉最后的纯净生机与林地灵脉精华,有净化污秽、祛除百毒之效,亦能感应到周遭环境中类似的‘腐朽之息’。恩公助我菌国渡过劫难,无以为报,谨以此菌王相赠,或可对您在那广阔外界遇到的麻烦,有所助益。”
说着,紫冠公小心翼翼地摘下那朵“净光菌王”,菌王离开根须后,光华内敛,变得如同一块温润的白玉。阿桂双手接过,只觉得一股清凉安和的气息顺着手臂蔓延全身,十分舒适。
十二个时辰后,阿桂在一阵恍惚中恢复原状,发现自己仍躺在古杉树下,手中紧紧握着那朵洁白如玉的菌王,方才的经历仿佛大梦一场。但手中菌王那真实的触感与体内残留的清凉气息,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对着古杉树和那片幽谷深深一拜,转身寻路出山。
回到家中,阿桂将菌王妥善收藏。他偶尔会发现,当附近水源不洁或接触到某些病患时,这菌王会散发出微弱的白光,将其置于水中,水质也会变得清澈甘甜。他并不知道“腐朽之息”便是灵蚀,只当是山中的瘴疠邪气。
而这朵得自微观国度的“净光菌王”,在游侠日后追寻灵蚀、需要辨别污染源头或寻求净化之时,或将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关键作用。此刻,它只是静静躺在阿桂的柜中,如同沉睡的明珠,等待着唤醒它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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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谱诠释:
精怪:菌人(微观智慧种族·林地共生者) ·
出处: 小人国传说中外皆有,《山海经》有“菌人”记载,《镜花缘》等亦有君子国、小人国等描述。本章创造依赖特殊菌类与古树灵脉生存的微观智慧种族,极具奇幻色彩。
本相: 生存在特定灵脉节点(如古老林地)微观层面的类人智慧生物。体型微小,依赖巨大的植物、真菌和微小动物构成的生态系统生活。拥有独特的文化与社群结构,能利用微观自然资源(菌丝、昆虫、发光苔藓等)。感官与感知方式可能与宏观生物不同,对能量流动(如灵脉、灵蚀污染)异常敏感。力量弱小,但团结且拥有独特的生存智慧。惧大规模环境变动、宏观生物的无意踩踏以及能污染其生存环境的邪恶力量。
理念: 一花一世界,微观亦乾坤。 本章通过阿桂的奇遇,展现了一个常被忽略的、生机勃勃的微观世界,寓意着生命与文明的形态多种多样。菌人国面临的危机,是灵蚀污染在微观层面的体现,表明其危害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