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们离开烂尾楼,回到家吃晚饭。我妈依旧做了一桌我爱吃的菜。
吃过晚饭后,易哥整个师门再加上戴哥小鳄兔哥,一群人聚集在客厅里商讨明天的对策,要安排多少人、准备什么武器、得知地址后如何作战。付叔说过崇文教教徒大部分居住在我们省,而且W和P都是省会C市人,想必教堂不会离C市太远。也不太可能在市区,动静太大。他们商量一番后,认为教堂应该在附近的山区,准备今晚就找人飞无人机去看看。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我打开手机,看了看网上的情况。友玟在我坠楼后发布公告,称有黑客攻击系统更换了我的文章,所以官方决定取消《忆往桦江》的名次,并将重新召开评委会、给我原本投稿的那篇文章评奖。对于我的悲剧,他们深感遗憾……
然后友玟就在论坛被骂烂了。有人说孩子死了倒知道奶了;有人说官方抠死算了、起码得赔我一百万;有人说忆往桦江正好能评上第一名,友玟里肯定有内鬼,要求彻查友玟找出害我的凶手……再没有人说我找代笔,有的只是对友玟的愤怒和对我这个英年早逝作者的惋惜。
在短视频app上,辛姐发了个视频,内容是专业机构出具的、关于我出轨被包养证据的真实性鉴定报告,每一张报告都显示证据为假。在评论区,一堆人痛哭流涕地悼念我,说希望用那些网暴者的命换回我的命。虽然我也不知道悼念我的和先前网暴我的是不是同一批人,但看着那一排排小蜡烛,还怪滑稽的。
易哥他们讨论了大半个晚上,才算是差不多了。其他人各自离开,易哥和我分别去洗漱了一番,然后坐在了卧室的床上。
今夜月色明朗,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蔷薇花香,像极了无数个平凡又美好的春日夜晚。但我们都清楚地知道,这是最后一晚了。
房间里开着一盏昏暗的台灯,我们并肩靠在床头,一时无话。最后一晚,该谈论些什么好呢?过去要说的太多,未来能说的太少,现实太残忍,还是美梦最好。
我想了想,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相信平行世界吗?”
他有点拿不准:“什么样的平行世界?”
“比如说,也许在另一个世界,我们高中就认识了。我们是同班同学,一起上课一起聊天,我还会去看你打篮球。”我想起他的资料上写过这个爱好。
他笑了起来:“确实挺多人会围在球场边看我打篮球,你可能都挤不进来。”
我戳了他一下:“行了,知道你长得又高又帅还有八块腹肌了。”
被我一夸,他更加自恋:“还有很多女生给我写情书。”
“哇哦——”我酸了他一把。“听起来我是没机会了?”
“我的要求是起码写一万封情书,我才会考虑考虑。但如果是你的话,给你个折扣。”
“几折?”
“你写一千封,我就答应你。”
“那你单着去吧。”我佯装生气,侧过身不理他。
他从背后抱住我,握着我的手:“行,再给你打个折,一百封,不能再少了。”
折扣力度这么大,我有点心动,但还是嘴硬:“不干。”
他只好又退了一步:“你每封少写点字也行啊。”
我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终于回身面对他。他也笑得开怀又幸福,右侧脸颊露出一个酒窝。我伸出食指,轻点了一下那个小漩涡:“好可爱。”
他握住我的手腕,难得冒出一句肉麻话:“你笑起来才可爱。”
我还想听他说更多:“哪里可爱了?”
很简单的问题,他却思考了很久,似乎什么答案都不够形容。最后,他决定用一个比喻来描述:“你笑起来,就像阴雨连绵的冬天偶然见了太阳。”
我仿佛看到阳光拨开云层撒向大地,那样温暖而令人惊喜。
“你也是啊……”我靠在他的怀里感叹。
我们继续畅想另一个世界的我们。他说他的单车骑得又快又好,周末可以载我出去玩,无论是二月兰、粉黛、郁金香还是樱花,他都会陪我去看,还能兼职当我的个人摄影师。我说学校里有一只有点胆小的三花猫,只肯亲近熟悉的投喂它食物的人,比如说我。我常带他去的话,他或许也可以摸一摸猫,手感可舒服了……
我们聊了很久很久,想了很多很多,一起噙着笑直到嘴角僵硬。最后他总结:“如果是这样的平行世界,我相信有。”
“嗯,我也相信。”
今晚是最后一晚了。那是不是放肆一点,也没关系的?
我伸手抚上他的后颈,轻轻朝我的方向按过来,然后抬头凑近他……
然而我的动作被他打断:“你意识还清醒吗?”
我有点生气:“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喝酒。”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能是最后一晚了没必要,可能是他这样的人没必要,可能是各种各样的没必要。但我不想听了,直起身子,用力吻上了他的嘴唇。
不过我很快就不需要再费劲撑着身体,因为他迅速放弃了理智,不顾一切地回应我。如果不是他托着我的背,我会被他一路吻进枕头里。
漫长的、疯狂的、像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了一样的亲吻。
我忽然感觉唇上力度减轻,睁开眼发现他眼里带着迷茫。我几乎立即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狠狠一咬,咬破了他的嘴唇。
他唇角淌着血,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我笑了起来:“太好了,你是活着的。”
“那么礼尚往来,你也要这样确认我。”
“可是你会疼……”
我吻了吻他嘴角的伤口:“没关系的,快点呀。”
他才犹犹豫豫咬住我嘴唇的一角,缓缓使劲,直到有血珠渗出来。我疼得要命,死死攥着床单。他觉察到这种缓慢的疼痛更让我难受,只好狠心一咬。我的唇边也淌下一缕血,而他的眼神终于变得安定又欣喜。
我们继续在血腥气中亲吻,好像要吻到生命尽头,吻到不分彼此……
这是我最痛苦的一夜,也是我最快乐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