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风破空的瞬间,凌捷足尖在青石板上猛地一点,身形如惊鸿般往侧后方掠出。那支淬了暗绿色汁液的箭擦着她的袖口钉进巷口的老槐树,箭羽震颤间,树皮上竟泛起一层灰黑色的霉斑,显然箭上剧毒。
“谁?”凌捷反手握住腰间短刀,刀身在路灯下划出冷冽的弧光。她目光扫过巷口两侧的屋顶——瓦片排列整齐,唯有东南角那片青瓦微微翘起,檐角还挂着一缕未干的蛛丝,显然刚有人踏过。
“捷儿!”凌渊提着灯笼追出来,见此情景立刻将卿安护在身后,“小心暗处有埋伏!”
卿安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却还是强作镇定:“侍卫已经去调人手了,你别追得太急。”
凌捷没回头,指尖捏着一片从槐树落下的枯叶,屈指一弹。枯叶如暗器般射向东南角屋顶,只听“叮”的一声轻响,枯叶撞上金属物件,屋顶顿时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黑影从屋顶翻下,落地时脚步轻得像猫,手里还握着一把短弩,弩箭上同样沾着暗绿色汁液。
“是暗卫的手法,但这身装扮……不是国公府的人。”凌捷眯起眼,看清黑影穿着的玄色劲装——衣襟上绣着一朵极小的银纹莲花,那是御史台专司监察的“察事卫”才有的标识。她心里冷笑:果然和御史台有关。
黑影见行踪暴露,毫不犹豫地转身往东边跑。凌捷正要追,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清脆的铜铃响。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车帘掀开,昭阳郡主探出头,手里还把玩着一串珍珠手链,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阿捷,追人哪?我的马比你的脚快,要不要搭个便车?”
马车旁跟着两个穿劲装的侍女,腰间都别着软剑,显然是昭阳郡主的护卫。凌捷略一思索,便翻身跳上马车:“郡主倒是来得巧。”
“巧什么,”昭阳郡主抛给她一颗蜜饯,“我本来是来给你送这个的。”她从锦盒里取出一张泛黄的图纸,上面画着国公府的地形图,用朱砂标注着几处红点,“这是我让人查的,西跨院到荷花池的地下通道,当年凌笙夫人住的时候,特意让人修的,说是怕下雨淹了院子,现在看来,倒成了藏东西的好地方。”
凌捷接过图纸,目光扫过红点——其中一处正好在柳树下,也就是他们找到绣花鞋的地方。她心里一动:“郡主怎么会有这个?”
“花钱买的呗。”昭阳郡主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京城里就没有我花钱买不到的消息,除非是皇家秘闻。对了,你要追的人往御史台跑,那边的阵法是三年前我师傅让人布的,叫‘困龙阵’,进去容易出来难,我可以帮你破阵。”
说话间,马车已经追到御史台附近。凌捷掀开车帘,只见前方的黑影突然拐进御史台侧门,消失在门后。她刚要下车,就听见一阵书页翻动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清瘦的身影从旁边的茶寮里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本《论语》,正是李景元。
“凌小姐,别急着进去。”李景元合上书,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过,“这御史台侧门布了‘噬魂阵’,用的是陈年槐木和死人骨,阵眼在门内第三块地砖下,沾了人血就会触发,到时候里面的冤魂都会被引出来。”
凌捷挑眉:“李公子倒是懂这些。”她知道李景元是个书呆子,却没想到他还精通暗术。
李景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平淡:“小时候跟着祖父学过一点,不算精通。不过这阵有个破绽,用沾了阳气的朱砂画符,贴在阵眼上就能暂时压制。我这里正好有朱砂,凌小姐要不要试试?”
他从袖中取出一小盒朱砂和一支狼毫笔,递给凌捷。凌捷接过,指尖触到朱砂盒时,突然想起木牌上的花纹——那花纹和“噬魂阵”的阵纹有些相似,都是用弯曲线条组成的,只是木牌上的花纹多了一个“笙”字。
“多谢。”凌捷没多问,拿着朱砂和笔就往御史台侧门走去。昭阳郡主和李景元也跟了上来,苏清鸢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茶寮门口,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剑穗上的红绳随风飘动:“阿捷,我来帮你。”
苏清鸢的武功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好,去年还在武举大赛上拿了第一名。凌捷点头:“好,你跟我进去,郡主和李公子在外面接应。”
她走到侧门内第三块地砖前,用狼毫笔蘸了朱砂,快速画出一道符。符刚贴在地砖上,就听见一阵“滋滋”的声响,地砖下冒出一股黑烟,空气中的霉味也淡了几分。凌捷推开门,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的房间都关着门,走廊尽头有一间屋子亮着灯,正是黑影消失的方向。
“小心点,这里的房间里可能藏着人。”苏清鸢拔出长剑,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她的剑法以快著称,出剑时几乎看不见剑影,凌捷曾在出游时 看到过她练武,确实身手不凡。
凌捷点头,从袖中取出木牌——木牌在靠近走廊尽头时,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绿光,和暗绿色汁液的颜色有些相似。她心里明白,木牌一定和这里的阵法有关,或许还是破解阵法的关键。
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翻东西的声音。凌捷和苏清鸢对视一眼,轻轻推开门——只见里面站着三个穿玄色劲装的人,正是刚才的黑影,他们正围着一张桌子翻找着什么,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里装着暗绿色的汁液,还有几根银针,和稻草人身上的银针一模一样。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在国公府装神弄鬼?”凌捷大喝一声,短刀出鞘,直刺其中一个黑影的胸口。那黑影反应极快,侧身躲过,手里的短弩对准凌捷射来。苏清鸢长剑一挥,将弩箭挡开,剑刃擦着黑影的手臂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是凌小姐啊和苏小姐啊,”其中一个黑影摘下面罩,露出一张阴鸷的脸,正是御史台的察事卫统领,“我们只是在查一桩旧案,没想到惊动了凌小姐。”
“旧案?”凌捷冷笑,“用孩子的尸体装神弄鬼,用剧毒的汁液害人,这就是你们查的旧案?”她想起荷花池里的孩童尸体,想起凌笙的遭遇,心里的怒火越来越盛。
察事卫统领脸色一变,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刺凌捷的咽喉:“既然凌小姐知道了这么多,那你就别想走了!”他的武功不算弱,匕首上还沾着暗绿色的汁液,显然是想一击致命。
凌捷侧身躲过,短刀反手一削,将察事卫统领的匕首打落在地。紧接着,她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形跃起,短刀直刺察事卫统领的肩膀——这一刀又快又准,察事卫统领根本来不及躲闪,肩膀被刺中,鲜血直流。
另外两个黑影见统领受伤,立刻围攻上来。苏清鸢长剑舞动,将其中一个黑影逼到墙角,剑刃抵在他的脖子上:“别动!”
凌捷则对付另一个黑影。那黑影的武功比统领强一些,手里的短弩不断发射弩箭,凌捷一边躲闪,一边寻找机会反击。她注意到黑影的脚步有些虚浮,显然是不善近战,于是故意将他引到狭窄的角落,短刀直刺他的手腕。黑影吃痛,短弩掉落在地,凌捷趁机将短刀抵在他的胸口:“说!你们为什么要针对凌笙夫人和她的孩子?黑色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黑影咬着牙,不肯说话。凌捷目光一冷,短刀又往前刺了几分,鲜血染红了他的劲装:“不说?那我就只能把你交给国公爷,让他来审你。我想,国公爷一定会很乐意知道,御史台的人在他的府里装神弄鬼,还害死了他的姐姐和外甥。”
黑影脸色惨白,终于开口:“我们……我们是奉了御史大夫的命令。黑色盒子里的是‘腐骨水’,是用一种罕见的毒草炼制的,沾到皮肤上就会腐烂,刚才的弩箭和孩子的尸体上都涂了这个。”
“御史大夫为什么要这么做?”凌捷追问。
“因为……因为凌笙夫人当年怀的孩子,不是别人的,而是当今太子的!”黑影的声音发颤,“二十五年前,凌笙夫人和太子相爱,却被皇上反对,御史大夫怕这件事暴露,会影响太子的地位,所以就派人给凌笙夫人下了毒,害死了她和孩子。现在,有人在查这件事,御史大夫怕事情败露,就想装神弄鬼,把罪名推到‘鬼魂’身上。”
凌捷心里一震,她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牵扯到了太子。她想起木牌上的花纹,想起稻草人的银针,想起暗绿色的汁液,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御史大夫是想借着“闹鬼”的名义,掩盖当年的罪行,同时阻止别人继续追查。
“那孩子的尸体呢?”凌捷问。
“被……被我们藏在御史台的地牢里了。”黑影说,“御史大夫说,等风头过了,就把尸体烧了,永绝后患。”
凌捷刚要继续追问,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昭阳郡主的喊声:“凌小姐!不好了!困龙阵被触发了,外面来了好多察事卫,我们被包围了!”
凌捷和苏清鸢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御史大夫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杀人灭口。她当机立断,对苏清鸢说:“你带着这个黑影出去,和郡主、李公子汇合,我去地牢找孩子的尸体。”
“不行,太危险了!”苏清鸢反对,“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凌捷语气坚定,“你出去后,立刻派人去国公府报信,让我父亲带人来支援。地牢的位置我知道,我很快就会出来。”她从袖中取出木牌,递给苏清鸢,“这个你拿着,如果遇到危险,就把木牌放在阵眼上,它能暂时压制阵法。”
苏清鸢知道凌捷的身手和智慧,不再反对,带着黑影就往外走。凌捷则转身往地牢走去——她记得御史台的地牢在地下三层,入口在走廊尽头的书架后面,刚才她在翻找资料时看到过。
她走到书架前,按照昭阳郡主给的地形图,转动了书架上的一本《史记》。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一阵阴冷的风,还夹杂着淡淡的霉味。凌捷点亮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走了进去。
地牢里很暗,只有几盏油灯挂在墙上,光线微弱。走廊两边的牢房都是空的,只有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关着人——正是那个孩子的尸体,被放在一张石床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凌捷走到石床前,掀开白布——孩子的尸体还保持着刚才的样子,穿着白色的小棉衣,额头上的印记和木牌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她正要把孩子的尸体抱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御史大夫的声音响起:“凌小姐,果然是你。”
凌捷转身,只见御史大夫穿着一身官服,手里握着一把长剑,身后跟着几个察事卫。“御史大夫,”凌捷冷笑,“没想到你竟然会亲自来地牢,是怕我把孩子的尸体带走,暴露你的罪行吗?”
“罪行?”御史大夫脸色阴沉,“我这是为了太子,为了大晋的江山!凌笙那个贱人,竟然敢勾引太子,还怀了他的孩子,她不死,太子怎么能顺利登基?”
“所以你就害死了她和孩子,还想借着‘闹鬼’的名义掩盖罪行?”凌捷的声音冰冷,“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天打雷劈?”御史大夫哈哈大笑,“我为太子做了这么多事,等太子登基后,我就是功臣,谁还敢动我?凌小姐,今天你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我会让你和这个孩子一起,永远留在地牢里。”
他说着,就挥剑向凌捷刺来。凌捷早有准备,侧身躲过,短刀直刺御史大夫的手腕。御史大夫的武功比刚才的黑影强很多,剑招凌厉,招招致命。凌捷一边躲闪,一边寻找机会反击——她注意到御史大夫的左腿有些跛,显然是早年受过伤,左腿的灵活性不如右腿。
她故意将御史大夫引到狭窄的走廊里,然后突然转身,短刀直刺他的左腿。御史大夫躲闪不及,左腿被刺中,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凌捷趁机上前,短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御史大夫,束手就擒吧。”
御史大夫脸色惨白,却不肯认输,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瓶子,往地上一摔——瓶子里的暗绿色汁液洒在地上,瞬间冒出一股黑烟,地牢里的油灯也随之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哈哈哈,凌小姐,我看你怎么逃!”御史大夫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这地牢里的‘噬魂阵’已经被触发,很快就会有冤魂出来,你就等着被冤魂吞噬吧!”
凌捷没有慌乱,她记得李景元说过,“噬魂阵”的阵眼在入口处的地砖下,用沾了阳气的朱砂画符就能压制。她从袖中取出朱砂和笔,凭借着记忆,摸索着走到入口处,快速画出一道符,贴在地砖上。
符刚贴好,黑暗中就传来一阵“滋滋”的声响,黑烟渐渐散去,油灯也重新亮了起来。凌捷看向御史大夫——他正扶着墙,左腿的伤口还在流血,脸色苍白如纸。
“御史大夫,你还有什么招数?”凌捷的声音冰冷,“现在投降,我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御史大夫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划去。凌捷眼疾手快,短刀一挥,将匕首打落在地:“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要把你带到皇上面前,让他看看你这个‘功臣’的真面目!”
就在这时,地牢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凌渊的喊声:“捷儿!你没事吧?”
凌捷心里一松,知道是父亲带人来了。她对外面喊道:“父亲,我没事!御史大夫已经被我制服了,孩子的尸体也找到了!”
凌渊带着侍卫走进地牢,看到被制服的御史大夫和石床上的孩子尸体,脸色铁青。他对侍卫说:“把御史大夫绑起来,押回府里,等候皇上发落!”
侍卫们立刻上前,将御史大夫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