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濮水论道,墨染卫都
书名:诸子问鼎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8284字 发布时间:2025-10-13

第五十一章 濮水论道,墨染卫都

夕阳的金辉漫过濮阳城的雉堞,将青灰色砖石城墙染成一片暖红,砖缝里滋生的苔藓在余晖中泛着暗绿,像给城墙镶了层细碎的翡翠。城门口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如玉,缝隙里嵌着些许新落的黄土,是昨日刚从城外运来填补坑洼的。往来百姓大多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肩上扛着刚从濮水岸边采摘的水芹与莼菜,或是提着半篮颗粒饱满的粟米,脸上带着几分战火后的审慎——颧骨微耸,眼神里藏着对安稳的迫切期盼,却又不敢全然放松。

当墨翟带着五十名墨家弟子骑马而来时,城门口的百姓纷纷驻足。为首的墨翟身着玄色粗麻短褐,领口与袖口缝着细密的青灰色针脚,那是秦华连夜用赵国送来的新麻线补缀的;左臂缠着雪白的麻布,虽未完全愈合,却已能自然垂落,指尖因常年握刀制械而布满厚茧,指节分明。他胯下的河西良马通体乌黑,鬃毛被梳理得顺滑,额前一缕鬃毛垂落,温顺地蹭着墨翟的手背。

“这些人是何方人士?看穿着不像诸侯的军队,倒像是行脚的匠人。”一个挑着柴担的壮汉停下脚步,粗布短褐的衣襟敞开,露出古铜色的胸膛,腰间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你看他们腰间的刀——那是墨家的透甲匕!还有那几个人背上的铁架子,是拆解后的连弩部件!”一个穿着蓝布长衫的商人踮着脚,手指着吴起背上的行囊,他去年去过邯郸,曾亲眼见过墨家弟子的器械,“定是墨家弟子!听说他们帮赵韩结盟,还逼得魏国求和,专护百姓呢!”

“墨家?就是那个举着‘止戈’旗的墨家?他们来咱们濮阳做什么?莫不是魏人又要打来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脸色发白,怀里的孩童约莫三岁,穿着粉色布裙,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马队,小手指着秦华背上的竹简,咿咿呀呀地叫着。

守城的卫卒握着长戟上前,为首的伍长名叫公孙虎,穿着件领口磨破的浅褐色皮甲,甲片上锈迹斑斑,左额角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太阳穴,是前年抵御魏军时留下的。他握着长戟的手微微收紧,却也不敢贸然阻拦——近来“赵韩同盟,墨家见证”的消息早已随着商队传遍诸侯,连强魏都要让墨家三分,小小的卫国怎敢轻易得罪。

“敢问诸位可是墨家弟子?前来濮阳有何贵干?”公孙虎拱手问道,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沉稳,却难掩语气里的紧张,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吴起翻身下马,他身着纯黑短褐,腰间佩着一把青铜短刀,刀鞘上刻着简洁的云纹,左手自然按在刀柄上,身姿挺拔如松。他上前一步,亮出腰间悬挂的青铜令牌,令牌正面刻着篆书“墨”字,边缘打磨得光滑,是墨家历代弟子的信物。“我等是墨家弟子,随巨子墨翟先生西行,途经濮阳,想在此歇息几日,与城中百姓略谈‘止戈弭兵’之道,并无他意。”他的声音低沉有力,目光扫过公孙虎,带着几分坦荡。

公孙虎见了令牌,神色立刻恭敬起来,连忙侧身让开道路,长戟也垂到身侧:“原来是墨先生与墨家诸位高徒!小人这就去通报孔圉大夫,先生快请入城!”说着,他对着身后的卫卒喊道:“快!去府衙通报孔大夫,就说墨家巨子墨翟先生到了!”

墨翟颔首,勒马缓缓走入城门。濮阳城虽小,却也规整,主街用青石板铺就,两旁的店铺多是低矮的土坯房,屋顶覆盖着茅草,门板上还留着早年战乱时的刀痕——有的深约半指,有的已被岁月磨浅,却都重新挂上了褪色的幌子。“张记粮铺”的木幌上写着“新粟上市,每石五十钱”,掌柜张老三正站在柜台后,用粗布擦着案上的升斗;“李记铁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铁匠李铁柱光着膀子,抡着铁锤砸向烧红的铁块,火星四溅;“王大娘布庄”的门口,王大娘正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针线缝补衣裳,身旁的竹筐里堆着各色粗布。虽不繁华,却透着几分烟火气,像一碗温热的粟米粥,熨帖着人心。

沿街的百姓纷纷围拢过来,有的好奇张望,有的躬身行礼,还有孩童追在马后,踮着脚想看清墨翟的模样。一个穿着粗布长衫的老者,须发皆白,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拄着一根包着铁皮的竹杖,杖头刻着“寿”字,从人群中走出。他名叫陈仲,是濮阳城的乡老,年过七旬,精神却依旧矍铄,对着墨翟深深一揖:“老朽陈仲,是濮阳城的乡老,听闻墨先生前来,特来迎接。先生‘止戈弭兵’的理念,老朽早从邯郸商人处听闻,今日得见先生,实乃濮阳百姓之幸!”

墨翟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扶起陈仲,掌心触到老者干枯却有力的手臂,语气温和:“老丈客气了。墨家西行,只为传‘非攻’之道,让更多人知晓和平之可贵。今日叨扰濮阳,还望老丈多多指教。”

陈仲连连摆手,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满是笑意:“先生言重了!老朽已让人收拾好了城南的‘安驿’,还备了些粗茶淡饭——有濮水的鲜鱼、新蒸的粟米糕,还有自家腌的咸菜,先生与诸位弟子先歇息,明日老朽再引先生逛逛濮水岸边的集市,与城中百姓好好聊聊‘止戈’之道。”

众人随陈仲前往安驿,驿馆不大,却是青砖瓦房,院墙是用黄土夯实的,墙头爬着几株牵牛花,紫色的花朵在夕阳中绽放。院内种着两株老槐树,枝叶繁茂如伞,树下摆着四张石桌石凳,石桌上还留着些许茶渍。弟子们纷纷卸下行囊,秦华忙着清点墨家典籍与空白竹简——他穿着浅灰色短褐,头发用木簪束起,额前留着几缕碎发,脸上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手指轻轻拂过竹简,生怕损坏了分毫。吴起则走到驿馆的角落,将背上的连弩部件一一取出,放在石桌上检查——他眼神专注,手指在精铁部件上摩挲,偶尔用布擦拭掉上面的灰尘,确保每一个零件都完好无损。

墨翟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望着院外往来的百姓,耳边传来街面上的叫卖声“濮水鲜鱼,三文钱一条!”“新蒸的粟米糕,热乎着呢!”、孩童的嬉笑声,还有远处濮水岸边传来的捣衣声,心中泛起一丝暖意——这便是他想要守护的景象,寻常百姓的烟火日常,无需波澜壮阔,只需安稳平和,像濮水的流水,静静流淌,无惊无扰。

次日清晨,濮阳城的阳光格外明媚,金色的光线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仲带着墨翟、吴起、秦华与十名弟子,前往濮水岸边的集市。集市设在濮水东岸,用青石铺就的地面干净整洁,两旁搭着数十个摊位,商贩们早早便支起了摊子,摆放着各色货物——有新鲜的蔬菜、活蹦乱跳的鱼虾、手工编织的竹篮,还有妇人缝制的布偶,琳琅满目。

濮水清澈见底,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岸边的杨柳依依,枝条垂到水面,随风轻轻摇曳。几个妇人正蹲在河边洗衣,她们穿着蓝色或灰色的粗布衣裳,挽着衣袖,露出结实的手臂,手中的捣衣杵“砰砰”作响,与集市的喧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

陈仲早已让人在集市旁搭了一个简易的高台,高台用黄土夯实,约有三尺高,上铺着粗麻布,边缘用绳子固定住,防止风吹起。台上摆着一张案几,案几是用橡木制成的,表面打磨得光滑,案上放着一卷泛黄的墨家典籍竹简,用牛皮绳系着,旁边还摆着一方砚台与一支狼毫笔。

墨翟走上高台,玄色短褐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沉稳,他站得笔直,左臂的麻布已换成了浅灰色,与短褐的颜色相近,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他目光扫过台下的百姓,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望着他——有孩童好奇的眼神,有妇人期盼的眼神,也有壮汉疑惑的眼神,像无数颗星星,汇聚在他身上。

“诸位濮阳的乡亲,”墨翟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是墨翟,今日前来,不为求见卫国诸侯,不为索取分毫,只为与大家说几句话——说几句关于‘战争’与‘和平’的话。”

台下的百姓纷纷点头,一个穿着短褐的农夫大声说道:“先生快说!我们最怕的就是打仗!前年魏军过境,抢了我们的粮食,烧了我们的房子,若不是先生帮赵韩结盟,说不定魏军早就打到濮阳来了!”这农夫名叫田壮,约莫三十岁,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脸上带着几道晒痕,去年刚重建了被魏军烧毁的房屋,说起战争,语气里满是愤怒。

墨翟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田壮身上,语气恳切:“乡亲说得是。战争于诸侯,或许是争城夺地的工具,是称霸天下的阶梯;但于百姓,却是家破人亡的灾祸,是流离失所的根源。魏军过境,你们失去的是粮食、房屋,是亲人的性命;而赵国的阏与城、韩国的新郑城外,也曾因战争尸横遍野,百姓忍饥挨饿,甚至易子而食。”

他伸手拿起案上的墨家典籍,解开牛皮绳,翻开其中一卷,竹简因常年翻阅而有些磨损,上面用墨笔写着“兼相爱,交相利”五个大字。“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兼爱’便是爱天下所有人,不分国别,不分亲疏,像爱自己的家人一样爱他人;‘非攻’便是反对战争,拒绝杀戮,不主动挑起争端,也不畏惧不义之师。不是因为我们软弱,而是因为我们明白,战争只会带来毁灭——诸侯失去的是士兵,是粮草;百姓失去的是家园,是亲人,是活下去的希望。”

人群中,一个中年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名叫刘娥,约莫三十五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脸上带着憔悴。“先生说得对!”她哽咽着说道,声音带着哭腔,“我夫君前年被魏军抓去当兵,至今杳无音信,留下我和十岁的儿子相依为命,靠着给人缝补衣裳度日。若是没有战争,他也不会离开我们,我们也能像别人家一样,一家人团团圆圆……”

刘娥的话引起了不少百姓的共鸣,纷纷点头附和:“是啊!若是没有战争,我们就能安心种地,孩子也能安稳长大!”

“可诸侯要打仗,我们百姓又能怎么办呢?我们手无寸铁,难不成要拿锄头对抗士兵的长戟吗?”一个老者叹息着说道,他名叫赵翁,头发花白,手里拄着拐杖,儿子便是在前年的战争中战死的。

墨翟听到这话,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他走下高台,一步步走到百姓中间,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伸手拂过一个孩童的头顶,那孩童名叫小石头,约莫六岁,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灰布衣裳,头发枯黄,却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手里还拿着一块刚买的粟米糕,嘴角沾着糕屑。

“诸位乡亲,”墨翟的声音带着力量,却依旧温和,“和平不是靠诸侯施舍的,也不是靠一纸盟约维系的,而是靠我们每个人心中的‘止戈’信念。就像这濮水,若是人人都往水里扔石头,它便会浑浊不堪;若是人人都爱护它,它便能清澈见底,滋养万物。”

他转身指向集市旁的摊位,继续说道:“你们看,张掌柜的粟米、李铁匠的铁器、王大娘的布帛,都是靠双手辛苦换来的,不是靠战争抢来的。诸侯以为‘强则可霸’,却不知‘失道寡助’——去年魏国攻打赵国,五万大军尽灭,便是因为它失了民心,失了道义;赵韩结盟,墨家见证,天下诸侯皆不敢轻举妄动,便是因为它顺了民心,顺了道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嗒嗒嗒”的声音由远及近,人群纷纷退让,只见一队卫国士兵簇拥着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大夫而来。那大夫约莫四十岁,面容清瘦,颧骨微高,颔下留着三缕短须,梳理得整整齐齐,腰间系着一条玉带,玉带上挂着一枚白玉佩,随着骑马的动作轻轻晃动。他便是卫国的上大夫孔圉,掌管卫国的外交与民生,因常年操劳,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

孔圉翻身下马,动作略显仓促,青色官袍的下摆被风吹起,他快步走到墨翟面前,拱手道:“在下孔圉,是卫国的上大夫,听闻墨先生在此宣扬‘止戈’之道,特来拜见。方才在府衙处理政务,来迟了一步,还望先生海涵。”

墨翟颔首回礼:“孔大夫客气了。不知大夫前来,有何见教?”

孔圉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台下的百姓,眼神里满是忧虑,语气凝重:“先生‘止戈弭兵’的理念,在下十分敬佩,也深知百姓渴望和平。可卫国弱小,国土不过百里,兵力不足三万,夹在魏、赵、齐三国之间,就像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若没有强国庇护,随时可能被吞并。先生说百姓反对战争便能止息战火,可诸侯若要攻伐,百姓手无寸铁,又能如何反抗?”

台下的百姓也纷纷点头,眼中的期盼又多了几分疑虑——孔大夫的话,正是他们最忧心的事。弱小的卫国,在诸侯争霸的乱世中,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墨翟看着孔圉,目光平静却坚定,缓缓道:“大夫所言,正是天下弱小诸侯的困境。可诸侯庇护,终究是‘寄人篱下’——今日靠魏,魏若要卫国的粮食与城池,卫国敢不给吗?明日靠赵,赵若要卫国的士兵与土地,卫国敢拒绝吗?依附他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伸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杨柳枝,枝条嫩绿,带着新芽,轻轻一折,却并未折断,只是弯成了一个弧形。“真正能护卫国安稳的,不是他国的庇护,而是卫国自身的‘道’。就像这杨柳枝,看似柔弱,却能在风雨中挺立,只因它根系深扎于土,枝干坚韧不屈。卫国便如这杨柳,百姓是根,仁政是干,‘非攻’是枝——若君上能行‘仁政’,轻徭薄赋,让百姓安心耕种,百姓自然会拥护君上,这便是‘根’;若君上能倡‘非攻’之道,与周边的滕国、薛国结盟,互通有无,共御强寇,这便是‘枝’;根扎得深,干立得稳,枝长得茂,哪怕国力弱小,也无人敢轻易来犯。”

孔圉闻言,眼中一亮,仿佛拨云见日,他上前一步,躬身道:“先生所言,如醍醐灌顶!在下一直以为卫国只能依附强国,今日才知,自身的‘道’才是根本!先生若不嫌弃,还请随在下前往卫国宫城,面见卫君,向卫君细说‘非攻’之道。若卫君能认同,定能让濮阳百姓免于战火之苦,让卫国在乱世中求得一线生机!”

墨翟点头:“固所愿也。我虽不求卫国诸侯践行墨家之道,但求卫君能明白‘止戈’之重要,让濮阳百姓能安稳生活,便是此行之幸。”

众人随孔圉前往卫国宫城,宫城位于濮阳城的中心,规模不大,却也庄严肃穆。朱红的宫门高约两丈,门上钉着铜钉,排列成“回”字形,两旁立着两尊石狮子,虽不大,却也威严。城楼上飘扬着卫国的“卫”字旗,旗面是赭色的,上面用黑色丝线绣着“卫”字,旗面虽有些陈旧,边角处甚至有些磨损,却依旧在风中挺拔飘扬。

卫君卫成公早已在殿内等候,他约莫五十岁,穿着赭色朝服,衣料是上等的丝绸,腰间佩着一把青铜剑,剑鞘上刻着云雷纹,面容温和,眼角有细密的皱纹,却难掩眉宇间的忧虑——卫国弱小,常年受强国胁迫,他登基十余年来,每日都在为卫国的存亡忧心,早已心力交瘁。

见墨翟进来,卫成公连忙起身相迎,脚步略显急促,走到墨翟面前,拱手道:“墨先生之名,寡人早有耳闻,先生帮赵韩结盟、逼退强魏的事迹,寡人也已听闻。今日得见先生,实乃寡人之幸!先生‘止戈弭兵’的理念,寡人十分敬佩,只是卫国弱小,夹在大国之间,如履薄冰,不知该如何在乱世中求存,还望先生指点迷津。”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又满是恳切,眼神紧紧盯着墨翟,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墨翟躬身行礼,动作沉稳,随后缓缓说道:“君上客气了。卫国虽小,却有濮水之利,土地肥沃,百姓勤劳,这便是卫国的根基。只要君上能行‘仁政’,废除苛捐杂税,减轻百姓徭役,让百姓能安心耕种,秋收时能有余粮,冬日里能有暖衣,百姓自然会心怀感激,愿意为卫国效力——这便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的臣子,继续说道:“其次,卫国可与周边的滕国、薛国结盟。滕、薛两国与卫国一样,皆是小国,同样面临强国威胁。若三国能摒弃前嫌,互通贸易,共享盐铁之利,共修边境城防,一旦遭遇强寇,便能相互支援,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即便魏国、齐国想来攻伐,也需掂量掂量——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小国联合,亦能形成不小的力量。”

卫成公闻言,轻轻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若有所思地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只是‘非攻’之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若他国主动来犯,卫国难道只能被动挨打吗?”

“非也。”墨翟摇头,语气坚定,“‘非攻’并非不抵抗,而是反对‘不义之战’。若有强国以掠夺土地、奴役百姓为目的来犯,那便是‘不义之师’,卫国便有理由奋起反抗,墨家也愿为卫国提供助力。”

他转头看向吴起,吴起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君上,墨家有连弩、投石机等守城器械,可助卫国加固城墙,抵御敌军。墨家弟子也皆懂守城之术,若卫国需要,弟子们可留下一部分,协助卫国士兵训练守城之法,确保濮阳城固若金汤。”

卫成公眼中泛起泪光,他紧紧握住墨翟的手,掌心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语气哽咽:“先生之恩,卫国上下永世不忘!寡人今日便下令,废除所有苛捐杂税,减轻百姓徭役;明日便派使者前往滕国、薛国,商议结盟之事!他日若有强国来犯,还望先生与墨家弟子相助!”

“君上放心。”墨翟回握住卫成公的手,语气郑重,“墨家‘非攻’之道,只为守护百姓。只要卫国不主动挑起战争,坚守道义,墨家定不会坐视百姓受难,定与濮阳百姓共进退!”

消息传出,濮阳城百姓欢呼雀跃,纷纷涌上街头,举着用竹篾扎成的灯笼,敲着自家的铜盆、木鼓,庆祝卫国践行“非攻”之道。陈仲带着百姓来到安驿,手中捧着刚从田里收获的粟米——颗粒饱满,金黄发亮;身后的百姓们也提着各色礼物,有新织的粗布、刚腌好的咸菜、濮水岸边捕来的鲜鱼,满满当当堆在驿馆的院子里。

“先生,”陈仲双手捧着粟米,递到墨翟面前,老眼中满是感激,“这是濮阳百姓的一点心意,是刚从田里收的新粟,颗粒饱满,熬粥最香。感谢先生为我们带来和平的希望,让我们能安心种地,安稳生活!”

墨翟接过粟米,指尖触到温热的米粒,带着泥土的清香,心中满是暖意。他望着眼前的百姓——田壮扛着一捆新砍的木柴,刘娥捧着一块亲手缝的粗布帕子,小石头手里拿着一朵刚摘的野菊花,踮着脚想递给墨翟,脸上满是纯真的笑容。这些最朴素的礼物,却比任何珍宝都珍贵,因为它们承载着百姓最真切的感激与期盼。

“多谢乡亲们。”墨翟对着百姓深深一揖,“这些礼物,我收下了。墨家西行,能为濮阳百姓做些实事,便是最大的幸事。他日若有机会,我定会再回濮阳,看看这里的庄稼,看看这里的百姓,看看这片安稳的土地。”

几日后,卫国与滕国、薛国的盟约正式签订。盟约签订的地点选在濮水岸边的高台之上,三面分别插着卫、滕、薛三国的旗帜,中间插着墨家的“止戈”素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卫成公、滕君滕定公、薛君薛献公亲自到场,三人穿着各自的朝服,神色郑重。

墨翟作为见证者,手持那支刻有“墨”字的玉笔,在盟书上缓缓签下自己的名字。玉笔落在竹简上,字迹沉稳有力,一笔一划都透着“止戈”的信念。随后,三国君主也依次签下名字,盟约内容与赵韩同盟相似——互不攻伐,互通贸易,共御强寇,有效期十五年,背盟者天下共讨之。

签完盟约,卫成公让人将盟约誊抄三份,分别由三国保管,又让人取来三块上等青石,将盟约全文刻于石碑之上,分别立于三国都城之外,供百姓观瞻,也让这份和平的约定经得起岁月的考验。

离别那日,濮阳城的百姓再次涌上街头,从安驿到城门,挤满了送行的人,道路两旁的树上都系着红绸带,透着喜庆与不舍。陈仲牵着墨翟的手,脚步缓慢,老眼中满是泪光:“先生,您要西行,老朽也不便挽留。只是濮阳城永远是您的家,驿馆的房间永远为您留着。您若回来,老朽定要为您摆上最丰盛的宴席,让您尝尝濮阳的特色菜——濮水鲜鱼羹、粟米糕、腌菜扣肉,都是您爱吃的!”

孔圉也前来送行,他递过一封用绢布包裹的通关文牒,文牒上盖着卫国的国印,鲜红的印泥还带着几分湿润。“先生,这是卫国的通关文牒,沿途经过卫国的曹邑、蒲邑等城池,凭此牒便可畅通无阻,无需缴纳关税。在下已写信给西行路上的宋国、周国大夫,告知先生‘止戈’之志与墨家的义举,想必他们定会善待先生与诸位弟子,为先生提供歇息之地。”

墨翟接过文牒,小心翼翼地收入行囊,对着陈仲、孔圉与百姓们深深一揖:“多谢诸位乡亲,多谢孔大夫,多谢君上。墨家西行之路虽远,途中或许会遇到风雨,或许会遭遇阻碍,但只要能为百姓带来和平的希望,便无所畏惧。他日若卫国需要,墨家弟子定当星夜驰援,绝不推辞。”

说完,他翻身上马,河西良马似乎也知晓离别的不舍,轻轻打了个响鼻,用脑袋蹭了蹭墨翟的手臂。吴起、秦华等弟子也纷纷上马,五十匹战马排成一列,整齐地站在城门下,玄色的短褐在晨光中连成一片,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先生保重!”

“先生一定要回来啊!”

“我们等着您带来天下太平的消息!”

百姓们的呼喊声在濮阳城的上空回荡,带着浓浓的不舍与期盼。墨翟勒住缰绳,最后望了一眼濮阳城——濮水静静流淌,岸边的杨柳随风摇曳,百姓们的脸庞在晨光中带着笑容,城楼上的“卫”字旗与“止戈”旗交相辉映,透着安稳与生机。

“乡亲们保重!”墨翟高声回应,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待‘止戈’之道传遍天下,我定会回来,与大家一同见证太平!”

随后,他一挥马鞭,河西良马嘶鸣一声,四蹄扬起尘土,朝着西方奔去。吴起、秦华等弟子紧随其后,五十匹战马的蹄声整齐而坚定,像一阵沉稳的鼓点,渐渐远去。田壮站在街头,用力挥舞着手臂;刘娥抱着小石头,眼中满是泪水;陈仲拄着竹杖,望着西行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去,直到队伍的身影变成一个个小黑点,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墨翟骑着马,走在西行的官道上,身后是濮阳城百姓的祝福,身前是未知的旅程。官道两旁的田地大多已开垦,种着绿油油的粟苗,偶尔能看到农夫在田间劳作,挥着锄头除草,脸上带着安稳的笑容——这便是他此行的意义,用“非攻”之道,为百姓点亮希望,让和平的种子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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