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狱的统治者路西恩,在经历了强攻失败和法律条款被怼之后,显然改变了策略。几天后的一个黄昏,一位画风截然不同的“访客”出现在了神魔公寓门前。
他身披一件材质特殊、仿佛由凝固的暗红色岩浆织就的长袍,面容严肃,一丝不苟。手中托着一架古朴的、散发着冰冷规则气息的青铜天平。他自我介绍,声音如同精密的齿轮在转动:
“吾名巴尔泽布,第七狱第三债务清算司,特级监察官。奉律法之命,前来核定罪魂艾利安·路西恩所欠各项债务,并依据《地狱资产回收条例》执行合法回收程序。”
他的态度冰冷而程式化,没有任何杀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压迫感:“吾不擅动武力,只依律查账。若你方无法在法定时限内,证明艾利安已清偿其名下‘家族荣誉损失费’三千标准单位、‘路西恩氏族名誉修复专项基金’五万地狱冥币,吾将依法启动强制带回审判程序。”
陈凡上下打量着这位“公务员”,目光尤其在他胸前那枚刻着“D079”编号和地狱税徽的胸章上停留了片刻。小灵迅速在数据库中完成了匹配,提示道:“识别目标身份:巴尔泽布,隶属第七狱非战斗文职编制,序列号D079,主要职责:税务稽查、债务审计、资产价值评估。威胁等级:低(物理层面),中高(规则层面)。”
听到“非战斗编制”几个字,陈凡眼睛一亮,脸上瞬间堆起了堪比房产中介的热情笑容。
“哎呀!原来是巴尔泽布监察官!久仰久仰!”他仿佛见到了老朋友,顺手就从怀里(系统空间)摸出了一份格式严谨、条目清晰的表格,递了过去,“您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向贵司提交这份《赎罪服务及社区贡献功绩点抵扣债务申请表》呢!”
巴尔泽布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过表格。
只见上面罗列着艾利安入住公寓短短几天内的“业绩”:
1. 协助修复因外部冲击导致的公寓结界裂痕(评估功绩:+200点)。
2. 自愿报名担任凌晨至日出时段夜间安全巡逻志愿者(评估功绩:+150点)。
3. 利用自身对负面情绪的感知能力,为三位因修行瓶颈产生心魔的孤寡妖修提供心理疏导服务(评估功绩:+300点)。
后面甚至还附有敖冰月、苏璃烟作为见证人的“签字”和公寓监控的时间戳截图。
巴尔泽布那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他指着表格,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这些……社区服务……也能算作……清偿债务的……功绩?”
就在他质疑的瞬间——
“窸窸窣窣——”
一阵密集的振翅声从地下室方向传来!只见成百上千只已经变得银光闪闪的赎罪蛾,如同得到了某种指令,蜂拥而出!它们在巴尔泽布头顶上空盘旋飞舞,翅膀上闪烁的银辉竟然在空中交织、勾勒,形成了一幅清晰无比的、不断流动更新的动态账目表!
账目表最下方,一行加粗的、闪烁着光芒的数字格外醒目:
【累计净化并转化高浓度负面神格碎片:47标准克。】
【依据《跨界能量物质等价交换参考表(第七狱版)》,折合地狱冥币:8200单位!】
【结论:功绩点及净化收益总和,远超债务总额,清偿完毕,且有盈余!】
巴尔泽布仰头看着那由灵虫实时演算、无法作假的“净化账目”,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他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的思维,似乎在处理这个前所未有的案例。
最终,他缓缓低下头,手中的青铜天平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声,代表认可。
“数据核实无误。依据《地狱债务清偿通则》第7条补充条款……债务关系,就此结清。”他收起表格,转身,迈着标准的公务步,就准备离开这个让他认知有些混乱的地方。
“哎!监察官先生,请留步!”陈凡却一个箭步拦在了他面前,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目光却像扫描仪一样扫过对方那身笔挺的制服和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看您这身行头,这严谨的作风,在第七狱那边,肯定是业务骨干吧?不过听说你们上层最近好像在搞什么‘机构优化’、‘降本增效’?绩效考核压力是不是挺大的?动不动就灵魂KPI考核?”
巴尔泽布准备离开的身形,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陈凡趁热打铁,像是变戏法一样,又掏出了一份空白的《神魔公寓租赁合同(特殊人才引进版)》,热情地推销道:
“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工作环境?我们神魔公寓,正需要您这样精通规则、做事严谨的专业人才!我们这儿不看重出身,不在乎过往,只看重契约精神和履约能力!”
“虽然基础工资可能没地狱那么‘刺激’,但我们福利好啊!包吃包住,工作氛围轻松和谐,没有办公室政治,最重要的是——”陈凡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大秘密,“我们这儿,免缴‘灵魂所得税’!所有收入,净得!”
巴尔泽布没有立刻回应,也没有离开。当晚,他隐匿了气息,如同一个幽灵,潜伏在公寓外围的阴影里,默默地观察着。
他看到,刚刚“债务清零”的艾利安,没有去庆祝,而是小心翼翼地跪在庭院里,用干净的布条和灵药,为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腿受了伤的噬影鼠包扎。他听到艾利安对着那只小老鼠,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以前……我以为被打上‘堕落’的烙印,人生就只剩下黑暗和赎罪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就算背负着过去,也还可以选择……今天做什么,明天成为什么……”
他又看到,一向冷傲的龙族三公主敖冰月,竟然主动走到艾利安面前,虽然语气还是有点硬邦邦的,但内容却是:“喂,听说你对能量波动和天气变化感知很敏锐?以后花园什么时候浇水,提前说一声。算你一份功劳。”
这些在地狱绝对看不到的、琐碎而充满“人情味”的日常,像是一颗颗小石子,投入巴尔泽布那如同死水般沉寂了三百七十年的心湖。他握着记录笔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在地狱任职这么多年,考核他的永远是回收率、错误率、投诉率……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一句:“你过得怎么样?”“累不累?”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巴尔泽布主动敲响了神魔公寓的前台。
他将那架代表着他身份和权力的青铜天平,轻轻地放在了台面上,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我申请……临时租住。以提供‘专业债务审计及跨界契约纠纷咨询服务’,抵扣房租。”
陈凡看着这位自己送上门来的“高端人才”,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白牙。
“欢迎加入!”
他立刻启动了【特殊职业人才住户录入】功能。
系统界面闪烁,一个全新的弹窗提示出现:
【叮!检测到特殊权柄碎片‘地狱行政监察(D级)’注入……】
【解锁全新功能模块:‘契约公证与纠纷仲裁中心’!】
【效果:可为公寓内及关联势力范围内的异族成员,提供基于公寓规则的、相对公平的第三方契约公证、纠纷调解及仲裁服务!】
而在遥远的第七狱,那间充满了羊皮纸和灰尘气息的庞大档案室内。
一份标记着“D079 - 巴尔泽布”的人事档案,突然被一个巨大的、象征着“叛逃”的猩红色印章覆盖。
但在那猩红印章的旁边,一行娟秀的、仿佛带着一丝祝福的古老地狱文字,悄然浮现:
“或曰……此非叛逃,乃为……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