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鲨号"的引擎在破晓时分突然罢工，发出类似老人咳嗽的声响。浪从驾驶舱探出头，看见老陈正用扳手敲打某个可疑的零件，每敲一下就蹦出几个带着海腥味的火星子。
"我就说该换新引擎了！"阿杰蹲在甲板上抱怨，"这老古董比博物馆的蒸汽机还..."
他的话被一阵翅膀拍打声打断。那只雪白的信天翁落在雷达罩上，歪头打量着众人，喙间叼着一条闪着磷光的小鱼。
"晦气！"老陈突然脸色大变，烟斗都掉在了地上，"海上见到白信天翁是要倒大霉的！"
苏西翻了个白眼："那是白鲸的迷信。信天翁明明是..."她突然顿住，因为那只鸟竟然精准地把鱼吐在了海图的正中央——正好盖住了"徐三的秘密花园"标记点！
浪的耳廓微微颤动。虽然失去变异能力后，他的感官已不如从前敏锐，但某种直觉仍在低语：这不是巧合。
"改变航向，"他指向海图，"先去这个位置。"
阿杰凑过来："可那里是公海无人区啊？"
"所以才叫'秘密花园'。"浪的指尖轻抚过信天翁啄出的痕迹，"徐三老爷子临终前说，那里藏着能'治愈大海'的东西。"
苏西的眉毛挑得老高："该不会是那种会让人长鳃的神奇海藻吧？"
"比那更糟。"浪露出久违的鲨鱼式微笑，"是老爷子私酿的龙舌兰酒，埋了足足二十年。"
这个回答让甲板上的气氛瞬间轻松起来。只有那只信天翁仍紧盯着浪，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解读的光芒。
航程比预计的更长。当"白鲨号"终于抵达坐标位置时，迎接他们的不是想象中的热带小岛，而是一片异常平静的海域——平静得近乎诡异，就像被无形屏障圈起来的巨大水族箱。
"声呐显示水下有东西。"阿杰盯着屏幕，"很大...但不是岩石..."
浪放下望远镜："准备潜水装备。"
"等等！"苏西拽住他的胳膊，"你现在可是普通人了！万一..."
"所以才要你当我的'氧气瓶'啊。"浪眨眨眼，从储物柜翻出两套老旧潜水服，"老爷子说过，这地方最深不超过40米。"
下水后的世界比想象中更奇异。阳光穿透碧蓝的海水，照亮了水下连绵起伏的...珊瑚建筑？不，更准确地说，是某种人工结构与自然珊瑚的混合体，像极了亚特兰蒂斯传说中被淹没的文明遗迹。
苏西的呼吸在通讯器里变得急促："这...这不可能..."
浪的指尖抚过一堵半珊瑚化的石墙，上面隐约可见模糊的浮雕：人类与海洋生物和谐共处的画面。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某些"人类"的造型明显带着变异特征——鳃裂、蹼足、鳞片...
一块镶嵌在墙体内的金属牌突然映入眼帘。浪擦去上面的海藻，露出几行已经腐蚀大半的文字：
"普罗米修斯一期实验场...警告...基因融合不可逆..."
苏西的尖叫声突然传来！浪转身时看见她正疯狂踢水后退——一条足有潜艇大小的六鳃鲨从废墟阴影中游出，背鳍上的波浪形疤痕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浪下意识去摸腰间根本不存在的骨刃，却见巨鲨只是静静地注视他们，然后...转身游向废墟深处，时不时回头，像是在引路。
"它想带我们去某个地方。"浪通过通讯器说。
"你疯了？跟着那条能一口吞下我们的..."
"老爷子说过，"浪已经开始跟随，"伤痕是海洋的勋章。"
巨鲨带领他们穿过错综复杂的水下走廊，最终停在一扇半开的金属门前。门上的电子面板早已锈蚀，但某种发光的海藻恰好长成了"进入"的箭头形状。
门后是个圆形大厅，中央矗立着个巨大的圆柱形水族箱。当照明灯随着他们的进入突然亮起时，浪和苏西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水族箱里漂浮着十二具人形生物标本！每个都完美融合了人类与不同海洋生物的特征，胸前挂着编号牌：P-01到P-12。
"普罗米修斯一期..."苏西的声音发抖，"最早的十二个志愿者..."
浪的视线定格在P-07标本上——那是个有着珍珠色鳞片的女性，面容与珍珠有七分相似。标签上写着："儒艮基因融合，因排异反应死亡，2034年7月。"
"等等，"苏西突然游向控制台，"这些设备...还在运转！"
控制台上的指示灯确实亮着，某个屏幕甚至还在滚动数据。当苏西无意碰到某个按钮时，大厅突然响起机械女声：
"基因库唤醒程序启动。检测到授权编码：浪-769。"
浪还来不及反应，地板就裂开一个圆形洞口，升起个小型保险柜。柜门自动打开，露出里面冷藏的十二支试管，每支都贴着不同编号。
"这是..."苏西凑近查看，突然像触电般后退，"他们的原始基因样本！包括...HS-38。"
浪的血液瞬间冻结。父亲的基因样本就在这里，与那些失败的实验体一起，被徐三秘密保存了二十年？
机械声继续道："警告：样本携带端粒缺陷修复程序。使用后将激活休眠的病毒DNA。"
苏西猛地转向浪："所以徐三早知道逆转录酶不是永久性的！这些样本才是真正的'解药'！"
巨鲨突然用头撞击大厅墙壁，露出个隐藏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台老式录像机和几盘磁带，封面上是徐三歪歪扭扭的字迹："给小鲨鱼"。
录像在雪花屏后显现出徐三饱经风霜的脸。他坐在"白鲨号"的船舱里，背景是浪熟悉的渔网修补工具。
"小子，当你看到这个，我骨头都能打鼓了。"视频里的老人灌了口酒，"别怪老头子瞒着你...有些真相得等你自己游到深海才能看见。"
他举起一个玻璃罐，里面漂浮着某种荧光物质："这是'海之魂'，我从普罗米修斯废墟里偷的。它能修复基因缺陷，但代价是...你会重新听见大海的呼唤。"
画面外的浪攥紧了拳头。徐三的声音继续道："我把它藏在珊瑚礁下面了。用不用随你...但记住，真正的船长不是看天气出海，而是知道自己该停泊在哪个港湾。"
录像结束前的最后一帧，浪分明看见徐三身后的舷窗外，那只雪白信天翁正静静注视着镜头...
当浪和苏西浮上水面时，夕阳已将海面染成血色。信天翁仍站在雷达罩上，仿佛从未离开。
"所以，"苏西甩着湿漉漉的头发，"我们要怎么处理那些..."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引擎声打断。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快艇正高速逼近，船头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珍珠！但她的样子明显变了：头发恢复成黑色，鳞片完全消失，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类科研人员。
"浪！"她举起扩音器，"把基因样本交出来！这是为你好！"
浪眯起眼睛："为什么你突然这么...正常？"
珍珠的笑容略显僵硬："逆转录酶终于起效了。那些变异都是暂时的，就像你现在的状态。"
苏西突然拽了拽浪的袖子："不对...看她的影子！"
阳光下的珍珠，影子的轮廓却分明长着鳃裂和蹼足！浪瞬间明白了——这不是珍珠，而是某种能模仿外形的变异体！
"准备启航！"他低声命令，"慢慢后退..."
假珍珠似乎察觉到穿帮，表情瞬间狰狞起来。更可怕的是，海面下突然浮现出十几个背鳍——全是背带波浪疤痕的六鳃鲨复制体！
"你以为徐三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假珍珠的声音突然变成机械合成音，"他不过是'深海之影'的看门狗！现在，把样本交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那只信天翁突然尖啸着俯冲而下，精准地啄向假珍珠的眼睛！与此同时，真正的巨鲨从深水中跃出，将一艘快艇拦腰撞断！
"开火！"假珍珠尖叫着掏出手枪，但子弹全部打空——浪和苏西已经潜入水下，朝"白鲨号"游去。
当两人狼狈地爬上甲板时，老陈已经发动引擎。阿杰操作着高压水炮大喊："船长！往哪开？"
浪看向重归平静的海面——假珍珠和她的复制体们全部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只信天翁又落回桅杆，喙间叼着片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
浪伸手接过，是块微型芯片，上面刻着细小的编号：P-00。
"零号实验体..."苏西倒吸冷气，"所以珍珠才是第一个？"
信天翁突然振翅飞向远方。浪望着它消失的方向，轻声道："不，是信使。"
夜幕降临，"白鲨号"的船舱里，浪将基因样本锁进保险箱。苏西递给他一杯热咖啡："所以...徐三的'海之魂'到底是什么？"
浪看向舷窗外幽深的海水："是选择。"他转动舵轮，调整航向，"而现在，我要去找真正的珍珠。"
甲板下方，那个装着林岚共生体的玻璃罐突然发出微弱的蓝光，像是在回应什么。而在人类听觉无法捕捉的深海频率中，某种古老的歌声正随着洋流传向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