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枯叶,在老街区的巷子里打旋。罗兰刚从工作室回来,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沙龙邀请函——还有三天就要举办了,她偷偷把修改好的“老巷灯”设计稿存在U盘里,藏在书包最底层,像藏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出租屋的门被敲响时,她以为是送快递的,打开门却愣住了——林子寒站在门外,穿着黑色大衣,手里捧着个牛皮纸信封,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眼底带着她从没见过的疲惫。
“罗兰。”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带着点沙哑,“我能进去说吗?”
罗兰侧身让他进来,狭小的房间瞬间被他身上的松木香气填满,盖过了巷子里的煤烟味。林子寒没坐,只是把牛皮纸信封递过来:“你看这个。”
信封里是一叠泛黄的设计草图,最上面那张画着一盏挂在老巷口的灯,灯下面摆着藤椅,旁边写着“老巷灯——给奶奶的家”,右下角是罗兰的签名,还有一块浅褐色的咖啡渍——这是她大学时的作业,当时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上面,还哭了好久,后来随手放在旧笔记本里,搬家时落在了之前的公寓。
“我收拾东西时发现的。”林子寒的手指落在咖啡渍上,动作很轻,“你当时跟我说,想让每个老房子都有这样的灯,让晚归的人能看到家的光。我那时候就觉得,你的设计里有别人没有的温度。”
罗兰的指尖碰到草图,纸张的粗糙感带着回忆的温度——她想起初遇的那个雨夜,林子寒看着她的裴多菲诗集说“你像一首诗”,想起他撑着伞送她回家,肩膀湿透还说“别淋着”,想起他第一次递草莓糖时的笑容。这些画面像潮水,冲垮了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决心。
“罗兰,我知道错了。”林子寒往前走了一步,眼神里带着恳求,“我不该干涉你的工作,不该删你的方案,不该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他的声音很软,像带着钩子,勾着罗兰心里最软的地方。她看着那些草图,又想起分手这些天的日子——晚上老鼠跑过天花板的声音,水电费单上的数字让她心慌,去建材市场买材料时被老板坑了钱,却没人能帮她。她咬着唇,眼泪慢慢涌了上来:“你真的会改吗?”
“我会。”林子寒立刻点头,伸手抱住她,手臂收得很紧,像怕她跑掉,“我会支持你做设计,支持你去沙龙,支持你所有想做的事。只要你回来。”
罗兰靠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松木香气,终于点了点头。她告诉自己,再相信他一次,也许这次,他真的会改。
复合后的日子,表面上确实像林子寒说的那样——他不再阻止罗兰去工作室,还会主动问她“方案改得怎么样了”,甚至帮她打印设计图。可罗兰总觉得哪里不对,像隔着一层薄冰,下面藏着看不见的深渊。
沙龙举办那天,罗兰特意穿了件浅紫色的连衣裙——是苏晓偷偷给她买的,说“你穿这个好看,像以前的你”。她出门时,林子寒正在看文件,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早点回来,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罗兰心里松了口气,以为他真的变了。可刚到沙龙现场,手机就响了,是林子寒。
“你在哪儿呢?”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跟谁在一起啊?”
“在沙龙啊,跟苏晓一起。”罗兰下意识地撒谎——她没告诉林子寒,沙龙上有位资深设计师,苏晓帮她约了要聊老街区改造的事,她怕林子寒又反对。
“是吗?”林子寒顿了顿,“我刚看你打车记录,目的地是创意园区,苏晓不是说她今天要去郊区看项目吗?”
罗兰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在查她的打车记录。她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她……她临时改主意了,过来陪我了。”
“哦。”林子寒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那你注意安全,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罗兰站在沙龙门口,看着里面谈笑风生的设计师,突然觉得很陌生。她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里面的设计稿好像变得很重。她走到洗手间,对着镜子——镜子里的女人穿着好看的裙子,却眼神躲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想起初遇时在咖啡馆,自己读裴多菲诗集时的眼神,亮得像有光,可现在,那光没了,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恐惧。
她拿出手机,翻到苏晓的微信,想跟她说“我有点害怕”,却又删掉了——她怕苏晓骂她“没骨气”,更怕自己承认,这次复合,或许是错的。
沙龙结束后,林子寒来接她。车上,他没提打车记录的事,只是问她“聊得怎么样”,罗兰含糊地说“挺好的”,他也没追问。可罗兰注意到,他开车时,偶尔会看她的手机,像在确认什么。她把手机往包里塞了塞,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这不是重新开始,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比以前更隐蔽,也更让人窒息。
与此同时,市中心的酒店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映着暧昧的气息。林薇躺在林子寒怀里,手指画着他的胸口,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子寒哥,你什么时候跟她分手啊?我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的了,我想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
林子寒摸着她的头发,语气敷衍:“再等等,现在不是时候。”
“等什么呀?”林薇坐起来,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委屈,“你跟她复合都快一个月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她有什么好的?又不听话,又不懂照顾你,哪像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子寒叹了口气,把她拉回怀里:“我知道你好。但你也看到了,她现在离不开我,我要是跟她分手,她肯定会崩溃,到时候闹起来,影响不好。等我把公司的项目稳定了,就跟她摊牌,好不好?”
“我不信。”林薇噘着嘴,从床头柜拿起手机,点开录音功能,“我怕你骗我,我要录下来,当证据。”
林子寒笑了,捏了捏她的脸:“傻瓜,我怎么会骗你?你是我最疼的人,我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他凑近她的耳朵,声音压低,带着情动的沙哑,“等我跟她分了,就带你去意大利,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林薇的眼睛亮了起来,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录音还在继续。她靠在林子寒怀里,心里想着:罗兰,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他爱的只是你的顺从,只是你能给他带来的“安稳”。等他跟你分手了,我就会成为他身边唯一的人,到时候,你什么都不是。
酒店的窗帘拉得很严,把外面的夜色和灯光都挡在外面。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还有手机里悄悄运转的录音,像一颗埋在暗处的炸弹,等待着爆炸的那天。
林子寒抱着林薇,眼神却有些飘忽——他不是不知道林薇的心思,可他需要她的顺从,需要她的照顾,需要有人无条件地依赖他。至于罗兰,他只是不想失去“自己的东西”,不想承认自己控制不了她。
夜色渐深,酒店房间里的暖光,映着两人各怀心思的脸,薄冰下的深渊,正慢慢扩大,等待着将所有人都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