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很好，透过服装店的落地窗，把米色的吊带裙照得泛着柔润的光。罗兰指尖划过裙子的蕾丝领口，心里像揣了只雀跃的小鸟——这是她三个月来第一次给自己买新衣服，为了苏晓的生日会。
上次苏晓在电话里喊：“我生日你必须穿得漂漂亮亮的，咱们去吃那家网红法餐！”她当时笑着答应，挂了电话就翻出手机，搜了好久才找到这条裙子。剪裁流畅的裙摆到膝盖上方，露出纤细的小腿，领口的蕾丝不夸张，刚好遮住锁骨下方的小痣，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风格。
付完钱，她抱着购物袋一路小跑回家，想给林子寒一个惊喜。推开门时，林子寒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听到动静抬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袋子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子寒，你看我买的新裙子！”罗兰献宝似的把裙子拿出来，在身上比了比，“下周苏晓生日，我穿这个去好不好？”
林子寒放下文件，起身走过来，手指捏着裙摆的蕾丝，语气平淡：“露这么多？”
“还好吧，就是普通的吊带裙，我去见朋友，又不是去别的地方。”罗兰的声音弱了些，下意识把胳膊往身体两侧收了收。
“不行。”林子寒把裙子从她手里拿过来，转身走向阳台的洗衣机，“你皮肤敏感，穿吊带容易着凉，而且外面人多，别人会盯着你看。”
“我不会着凉的！苏晓生日会在室内，而且朋友们都穿得很随便……”罗兰追上去，想把裙子抢回来，却被林子寒按住手。
“听话。”他的语气很温柔，手上的力道却不容拒绝，“洗坏了我再给你买，买长袖的，遮住胳膊，也好看。”说着，他打开洗衣机盖子，把裙子扔了进去，按下启动键。
滚筒转动起来，米色的裙子在水里翻卷，像一只被淋湿的鸟，再也飞不起来。罗兰站在原地，指尖掐进掌心，指甲陷进肉里，传来尖锐的疼——她想起大学时，苏晓陪她买第一条吊带裙，两人在镜子前笑了好久，说“以后要穿遍所有好看的裙子”。可现在，她连穿一条裙子的自由都没有了。
“别不高兴了。”林子寒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我也是为你好，不想你被别人盯着看，也不想你生病。”
罗兰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转动的洗衣机。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林子寒的手背上，他的手指修长，曾经给她递过草莓糖，给她撑过伞，可现在，这双手却把她喜欢的裙子扔进了洗衣机，把她的喜好揉成了碎片。
到了苏晓生日那天，罗兰最终穿了件去年的灰色卫衣，袖口都洗得有些变形。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也没了往日的亮，像一朵被放进暗室的花，慢慢失去了颜色。
“走吧，我送你去。”林子寒拿起车钥匙，语气轻松，“晚上我来接你，咱们再去吃点别的。”
罗兰点点头，跟着他出门。车子停在法餐店门口，她看到苏晓站在门口等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头发卷成波浪，笑着朝她挥手。可当她走近，苏晓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目光落在她的卫衣上，眼神里满是惊讶和心疼。
“你就穿这个来？”苏晓拉着她的手，声音压低，“你上次不是说买了条新裙子吗？”
罗兰的脸瞬间发烫，刚想解释，林子寒就走了过来，笑着说：“晓晓，生日快乐。罗兰今天有点不舒服，穿长袖能暖和点，你别介意。”
苏晓看了林子寒一眼，没说话，只是拉着罗兰的手往店里走。坐下后，苏晓把菜单推给她：“你爱吃的鹅肝，我已经点好了，还有你喜欢的红酒。”
饭桌上，苏晓没提裙子的事，只是跟她聊大学时的事，说“咱们以前去看设计展，你还跟人家设计师吵了一架，说他们的设计没有温度”，说“你当时说要去米兰设计周，还在笔记本上画了路线图”。
罗兰听着，眼睛慢慢红了。那些被她藏在心底的梦想，被苏晓一一说出来，像一道光，照进了她被“为你好”包裹的牢笼里。
吃到一半，林子寒的电话打了过来，问她什么时候结束，说“外面有点凉，我来接你”。罗兰挂了电话，对苏晓说：“我可能要先走了。”
苏晓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就这么离不开你？连我生日你都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不是的，他就是担心我……”
“担心你？”苏晓打断她，声音提高了些，“他担心你，会忘了你对芒果过敏，上次还买芒果千层给你？他担心你，会不让你穿自己喜欢的裙子？罗兰，你醒醒吧！他不是担心你，他是把你当成了他的附属品，不想你有自己的想法！”
罗兰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想反驳，却发现苏晓说的都是真的——上次林子寒买芒果千层，她吃了一口就过敏了，嘴唇肿得像香肠，他却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我忘了你过敏”；他不让她穿吊带裙，不让她跟朋友出去玩，不让她提巴黎的事，美其名曰“为你好”，其实是把她困在了他的世界里。
“我知道你舍不得。”苏晓的语气软了下来，递给她一张纸巾，“但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是个设计师，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梦想，你不能因为他，就把自己弄丢了。”
吃完饭，林子寒来接罗兰。苏晓送她们到门口，趁林子寒去开车的间隙，塞给罗兰一张纸条，小声说：“下周有个设计师沙龙，我帮你报了名，有很多厉害的设计师会去，你去听听，说不定能找到机会。别让我失望，也别让以前的自己失望。”
罗兰捏着纸条，指尖传来纸张的温度。她看着苏晓的眼睛，里面满是期待和鼓励，像大学时陪她熬夜改设计稿时的样子。她用力点点头，把纸条放进了口袋里。
车子开在路上，林子寒问她：“刚才晓晓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祝我开心。”罗兰看着窗外，声音很轻。口袋里的纸条硌着掌心，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悄悄发了芽——也许，她还能找回以前的自己。
与此同时，市中心的一家清吧里，灯光昏暗，爵士乐缓缓流淌。林薇坐在吧台前，面前放着一杯威士忌，眼神却一直盯着门口。
半小时前，她给林子寒发微信：“子寒哥，有个项目的方案我不太懂，你能不能来教教我？我在咱们常去的那家清吧等你。”
没过多久，林子寒就来了，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手表。他走到吧台前坐下，语气平淡：“什么方案不懂？快说，我一会儿还要回去。”
林薇笑了笑，把平板电脑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根本不是什么方案，而是她偷拍的罗兰的照片——罗兰穿着灰色的卫衣，站在法餐店门口，脸色苍白。
“子寒哥，你看罗兰姐，穿得这么普通，一点都不像你的女朋友。”林薇的声音带着点撒娇，“还是你上次给我买的裙子好看，我昨天穿去公司，同事都说好看。”
林子寒的目光在照片上顿了顿，没说话，只是叫了杯威士忌。
林薇拿起自己的杯子，凑到他身边，故意喝了一大口，然后咳嗽起来：“好辣……子寒哥，我有点晕。”说着，她就靠在了林子寒的肩上，手臂环住他的胳膊。
林子寒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推开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喝了，女孩子少喝点酒。”
“我不开心。”林薇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可我就是忍不住喜欢你。我每天都在公司等你，帮你熨西装，给你泡红糖姜茶，我只是想对你好……”
林子寒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别胡思乱想，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会照顾你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林薇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受了委屈的小猫，“我等得起，我可以一直等你。”
林子寒没有回答，只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吧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他的表情。林薇看着他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知道，林子寒不会拒绝她的，他习惯了她的顺从，习惯了她的照顾，就像习惯了呼吸一样。
她靠在林子寒的肩上，心里想着：罗兰，你以为你躲在他的“保护”里就安全了吗？你不知道，他早就离不开我了。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从他身边赶走，让你知道，谁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爵士乐还在继续，昏暗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像一道藏在暗处的伤口，慢慢溃烂，却无人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