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站在"白鲨号"的甲板上，咸涩的海风灌进他敞开的衬衫领口。三个月了，锁骨下的疤痕依然会在阴雨天隐隐作痛——不是肉体上的，而是某种更深处的、难以名状的钝痛。
"船长！"阿杰的声音从桅杆顶上传来，"左舷方向有鱼群！要不要..."
"不。"浪摇摇头，"今天休渔。"
老陈叼着新买的烟斗，眯眼打量浪的背影。自从深海基地爆炸后，船长的变化比赤道无风带的天气还难预测——昨天还指挥船员救起一船遇险的游客，今天就把整箱渔获倒回海里。
"又在想她？"苏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浪身旁，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针管。
浪没有回答，只是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怀表——那是珍珠从林岚的遗物中找到的。表盖内侧嵌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幼的浪被锁在渔网仓库里，而年轻的林岚隔着门缝递进来一块糖果。
"你知道吗，"浪用拇指摩挲着照片，"她每年都会来渔村，扮成收海带的商贩。"他的声音轻得像海雾，"我就隔着仓库的木板缝看她，从来不知道那是..."
苏西突然把什么东西拍在船舷上。是个玻璃罐，里面漂浮着某种荧光蓝色的水母状生物，正随着波浪轻轻摇曳。
"珍珠送来的，"她推了推眼镜，"说是用林岚的...呃...部分干细胞培育的。理论上能活200年。"
浪盯着罐子看了足足三分钟，突然笑出声："所以她变成水母了？真够讽刺的。"
"更像是共生体。"苏西小心翼翼地拧开盖子，"她说...你想对话的话，可以..."
没等她说完，浪已经把手伸进罐子。那团蓝光立刻缠绕上他的手指，温暖得像冬日的阳光。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林岚在实验室熬夜的背影，她偷偷修改实验数据的颤抖手指，沉船那天她拼命护住培养皿时滴落的泪水...
"她一直...爱着你。"苏西轻声说，"以她自己的方式。"
浪猛地抽回手，水母的光晕立刻暗淡下来。他转身走向船舱，却在门口撞见抱着一箱朗姆酒的老陈。
"呃...天气不错哈？"老陈尴尬地清清嗓子，"要不要来点..."
"今晚开派对。"浪突然宣布，"把去年救的那群海龟放生，再给每个船员发三个月薪水。"
甲板上瞬间安静得能听见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阿杰差点从瞭望台摔下来，老陈的烟斗"啪嗒"掉在甲板上。
"船长你...没发烧吧？"苏西狐疑地伸手摸浪的额头。
浪拍开她的手，嘴角却微微上扬："林岚的笔记里写着，每月15号要给实验体放一天假。"他看向远处渐沉的红日，"今天正好是十五。"
派对持续到凌晨。当醉醺醺的船员们横七竖八倒在甲板上时，浪独自来到船尾。月光下，他再次打开那个水母罐。
"我原谅你了。"他对着蓝光轻声说，"也原谅我自己。"
水母的光晕突然变得明亮，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然后...消散了。浪愣在原地，直到苏西的尖叫声从船舱传来。
"浪！快来看新闻！"
电视屏幕上，CNN正在播报突发新闻：国际刑警组织突袭了深蓝生物公司总部，缴获大量非法基因实验证据。镜头扫过被捕的研究员，最后定格在一个戴着手铐的男人身上——周明哲！
"据悉，该组织长期为某国军方提供..."记者的声音突然被浪关掉了。
"不看了？"苏西诧异地问。
浪摇摇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海图铺在桌上："找到这个位置。"
苏西凑近一看，是片远离航线的无名海域，旁边用铅笔标注着"徐三的秘密花园"。
"明天启程？"
"现在。"浪已经走向驾驶舱，"趁月圆之前。"
当"白鲨号"的引擎轰鸣着划破夜雾时，没人注意到一只通体雪白的信天翁落在桅杆顶端。它锐利的眼睛注视着航向，仿佛某种无声的见证者。
深海之下，珍珠站在废弃钻井平台的边缘，手中平板电脑显示着浪的实时位置。她对着通讯器轻声说："他选了你预测的路线...是的，带着那个共生体...明白，我会继续观察。"
关闭通讯后，珍珠望向舷窗外幽蓝的深海。在那里，在人类无法触及的深渊中，某种庞大的阴影正缓缓游过，背鳍上隐约可见波浪形的疤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