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陈老的“慢棋课”
陈老的棋室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推门就是一股樟木混着旧书页的味道。墙上挂着幅泛黄的象棋谱，边角卷得厉害，赵昭明凑近看，才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小字——有的墨浓得发黑，有的淡得快要看不清，像藏着无数没说出口的棋理。他攥着口袋里的缺角“士”，心里揣着期待：省队退休教练，总该教些“独家杀招”，好让他快点补上跟省赛棋手的差距。
“张叔说你想冲省赛？”陈老坐在藤椅上，手里转着两枚象棋子，声音像巷口的老钟，慢而沉。没等赵昭明点头，他就从书架上抽出本蓝皮的《反宫马布局精要》，“啪”地拍在桌上：“先别谈冲省赛，把这个啃下来——每天背20步定式，每步写3种变招，写不出来，别来见我。”
赵昭明捧着书的手顿了顿，眉头一下子皱起来，忍不住“攻”了过去：“陈老，背这些有用吗？市赛我从没背过定式，靠感觉照样赢棋。省赛拼的是杀招，不是死记硬背吧？”他的话里带着不服气，还藏着一层意思——你这方法太老套，不顶用。
陈老抬眼扫了他一下，指尖轻轻敲了敲棋盘，“防”得稳准：“市赛你赢的是‘没见过定式’的对手，省赛你碰的是‘比你熟定式’的棋手。上次输给何立，他那手鸳鸯炮，你为什么破不了？”一句话戳中赵昭明的痛处，让他瞬间哑了火。陈老没停，接着“反守为攻”：“定式不是死的，是别人算过千百遍的‘安全路’。你连安全路都走不稳，还想走杀招的险路？棋上的‘险’，得有‘稳’托底，不然就是自己往坑里跳。”
赵昭明攥紧了那枚缺角“士”，木刺扎得掌心发疼，却没再反驳——他想起何立那密不透风的防守，确实是自己没见过的定式路数。
一周后再去棋室，赵昭明刚想汇报背谱成果，陈老就摆开了棋盘：“别念了，下一局就知道。”赵昭明执红，开局下意识想架中炮，手到半空又改成反宫马定式。前10步顺风顺水，可见陈老黑车卡肋道，他老毛病又犯了，伸手就想弃马抢攻。
“停。”陈老的拐杖敲了敲棋盘，“你这是下棋，还是赌大小？”
“赌赢了就能占优啊！”赵昭明急着“攻”，“市赛我就是这么赢的，先弃后取，对手反应不过来！”
“省赛对手会让你‘反应不过来’？”陈老反问，一句话把他的话堵回去。接着陈老指着棋盘“攻防转换”：“你看黑象补了没？马后有炮护着没？你弃马，是送子，不是抢攻。市赛对手算1步，你算2步能赢；省赛对手算3步，你只算眼前1步，快有什么用？”
赵昭明盯着棋盘，脸一下子红了——他刚才满脑子都是“快攻”，竟没注意这些细节。
“从今天起，立个规矩。”陈老摸出个老式闹钟放在棋盘旁，“每步棋必须想满5分钟，少一秒不算数。”
“5分钟？”赵昭明像被烫到似的跳起来，再次“进攻”，“下棋要抢先手！慢成这样，优势早被抢光了，还怎么赢？”
陈老没急着反驳，而是把闹钟拨到5分钟，推到他面前，“防守”得从容：“你先试一局。快是抢一步的慌，慢是算三步的稳——下棋哪有光抢路不看坑的？ 要是5分钟想出来的棋，还没你30秒想的好，我就撤了这规矩。”
赵昭明咬着牙答应，可起初的日子简直是煎熬——手指搓得棋子发亮，眼睛总瞟闹钟，刚想落子就被拐杖拦住。直到有次练飞相局，陈老走“车9平8”看似兑车，赵昭明盯着棋盘想了4分钟，突然看出陷阱：兑车后陈老会“炮8进4”封兵线，还有“马7进6”的杀招！
“我不走车一平二，我走相三进五。”5分钟一到，他稳稳落子。
陈老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攻”向他的认知盲区：“现在知道5分钟的用了吧？你以前快，是因为没算透；现在慢，是算透了再走。杀招是剑，慢算是鞘——没鞘的剑，要么伤了自己，要么劈到空处。省赛对手慢得很，他们会跟你磨5分钟想一步棋，你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急，就是把破绽送上门。”
赵昭明看着棋盘上反杀的黑炮，突然懂了——刚才那5分钟，不是“慢”，是“稳”。他忍不住问，这次没了进攻的锐气，只剩困惑的“试探”：“可省赛真的能这么慢吗？对手不会催吗？”
陈老送他到巷口，路灯把旧棋谱的批注照得清楚，他指着“慢算比急攻更省劲”那行字，“反守为攻”地解惑：“省赛比的不是谁落子快，是谁算得深。你慢，是因为你在算对手的后手；对手慢，也是在算你的。你要是能比他多算一步，慢就是你的优势，不是劣势。”
赵昭明攥着口袋里的缺角“士”，摸了摸怀里发皱的棋谱——这一路的问答博弈里，他的“市赛思维”被一点点打破，而陈老的每句回应，都像在他心里铺了一块“稳路”的砖。他终于懂了，往省赛去的路，从来没有“捷径”，那些看似“慢”的等待，都是在为下一步的“准”攒底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