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晨光启途
晨曦的微光穿透悦来客栈残破的窗棂,如同细碎的金箔,洒在慧能苍白的脸庞上。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先是一阵迷茫,仿佛还未从昨夜的激战中回过神来,随即便被清明取代。只是刚一抬手,便牵扯到胸口的伤势,沉闷的痛感顺着经脉蔓延开来,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师父!您醒了!”守在床边的了尘瞬间直起身,原本紧绷的脸庞瞬间舒展开来,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欣喜,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禾苗,连忙伸手稳稳扶住慧能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僧袍传递过去,带着一丝安心的力量,“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弟子这就给您换药!”
慧能轻轻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刚苏醒的虚弱,如同被晨露打湿的经卷:“好多了,只是体内佛力耗尽,经脉尚有滞涩之感,还需些时日恢复。”他目光缓缓扫过房间里散落的断木瓦砾,昨夜激战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黑色的雾气、狰狞的触手、舍利子耀眼的金光,还有那尊主冰冷的眼神,每一幕都清晰如昨,“那妖贼……已经被制服了?”
“嗯!”了尘用力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自豪,胸口微微挺起,“师父您用舍利子的佛光重创了他,那妖贼的魔身被佛光净化,连魂魄都消散了!只是……”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凝重,眉头紧紧皱起,“那妖贼实力极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浓郁的阴邪之气,绝非孤身一人。弟子总觉得,他背后定然还有庞大的势力,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慧能赞同地颔首,目光落在床头的舍利盒上。那紫檀木盒静静躺着,金色的光晕透过木盒缝隙微微流转,如同沉睡的星辰,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安抚着众人紧绷的心绪。“此地不宜久留,”他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昨夜动静太大,恐怕早已惊动了附近的魔道眼线,我们尽快收拾行装,今日便离开清风镇。”
两人正说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温热的米香随着脚步声飘了进来。王秀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素白的手指小心地托着青瓷碗底,鬓边的蓝布花被晨风吹得微微晃动。丫丫紧紧跟在她身后,小短腿迈得飞快,小手里还攥着半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糕点上的糖霜沾了些碎屑,却依旧散发着甜香。
“大师,您醒啦!”王秀莲脸上满是欢喜,如同看到自家亲人平安归来般,快步走到床边,将米粥递到慧能面前,“这是我一早去后厨熬的小米粥,熬得稠稠的,您快趁热喝点,补补身子。昨夜您为了保护我们,可是受了重伤。”
丫丫也凑到床边,仰着圆嘟嘟的小脸,大眼睛亮晶晶的,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紧紧盯着慧能:“大师爷爷,您终于醒啦!丫丫昨天可担心您了,一夜都没睡好,就怕您醒不过来。”她说着,把手里的桂花糕递了过去,小胳膊伸得笔直,“这桂花糕给您吃,娘说吃甜的能让人开心,大师爷爷吃了,伤口就能快点好起来!”
慧能看着丫丫纯真的模样,心中一暖,如同被晨光融化的积雪。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丫丫的头顶,掌心的温度让小姑娘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多谢丫丫,大师爷爷不饿,你自己吃吧。这桂花糕这么甜,丫丫留着慢慢吃。”
“不行!”丫丫却执拗地把桂花糕塞到慧能手边,小脑袋一歪,脸上满是认真,“娘说,要把好东西分给最勇敢的人。大师爷爷昨天打跑了坏妖怪,是最勇敢的人,这桂花糕就该给您吃!”
王秀莲无奈地笑了笑,眼中满是宠溺,对着慧能道:“大师您就收下吧,这孩子昨夜担心了您一夜,今早特意把自己舍不得吃的桂花糕留了一半给您。您要是不收,她可要难过好一阵子了。”
慧能心中泛起一股暖流,如同春日的溪水淌过心田。他接过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甜香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带着阳光和桂花的气息,瞬间驱散了体内残留的疲惫与痛感。“真甜,”他温和地笑了,眼中的疲惫渐渐淡去,“多谢丫丫,这是大师爷爷吃过最甜的桂花糕。”
丫丫听到这话,立刻笑得眉眼弯弯,小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蹦蹦跳跳地拉着王秀莲的衣角:“娘你看!大师爷爷说桂花糕甜!我说的没错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石头和李铁柱并肩走了进来。两人身上的粗布衣服还沾着昨夜战斗的尘土,甚至能看到几处被黑色雾气灼烧的焦痕,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笑容,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
“大师,您醒了就好!”李铁柱粗声说道,声音如同洪钟,在不大的房间里回荡,“我们一早便去跟掌柜的结了账,还去镇上的粮铺买了足够的粮食和药材,都装在两辆木板车上了,随时可以出发!”
石头也跟着点头,他依旧紧握着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刀身上的寒光映着他坚毅的脸庞。他目光落在慧能的肩膀上,眼中满是关切,语气沉稳:“大师,您的伤能赶路吗?若是实在不行,我们再在镇上多留一日,等您好些了再走。清风镇虽然不算太平,但好歹有屋檐遮风挡雨,总比在路上颠簸强。”
慧能摇摇头,在了你尘的搀扶下慢慢坐起身。他靠在床头,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不必了。昨夜那尊主虽死,但他的同伙若是追查过来,清风镇便是第一个目标。我们在这里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危险。我虽有伤,但支撑着赶路尚有余力,切不可因我一人,耽误了大家的行程。”
众人见慧能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纷纷转身去收拾行装。李伯和张婆婆也闻讯赶来,两位老人拄着拐杖,脚步虽缓,却带着急切。见慧能醒了,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如同乌云散去,露出了晴空。张婆婆双手合十,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虔诚,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大师总算平安无事了。昨夜老身一夜都在念佛,就盼着您能平安醒来。”
半个时辰后,众人收拾妥当。两辆木板车被装得满满当当,一袋袋粮食、一捆捆药材,还有村民们简单的行囊,都整齐地堆在上面。石头和李铁柱各自推着一辆车,肩膀上搭着粗布毛巾,脸上带着干劲。慧能在了你尘的搀扶下走在队伍中间,舍利盒被他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紧贴着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多一分安心。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了悦来客栈,清晨的清风镇已经有了行人。街上的摊贩陆续摆出摊位,卖早点的蒸笼冒着热气,油条在油锅里炸得金黄,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村民们看到他们一行人,尤其是看到石头和李铁柱身上的尘土与伤痕,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却也只是匆匆一瞥,没人上前询问——乱世之中,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过多的好奇往往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沿着青石板街道缓缓前行,朝着镇外走去。丫丫坐在李铁柱推着的木板车上,怀里抱着一个用粗布缝的布偶,小脑袋东张西望,时不时对着路边的糖葫芦摊指指点点,小嘴里还念念有词:“娘,你看!那糖葫芦好红啊,比上次我们买的还大!等我们到了少林寺,能不能再买一串啊?”
王秀莲坐在另一辆车上,温柔地看着女儿,伸手轻轻拂去她头发上的碎发,眼中满是母爱:“好,等我们平安到了少林寺,娘就给你买最大的一串糖葫芦,让你吃个够。”
李伯和张婆婆坐在车上,低声交谈着。李伯拄着拐杖,目光望向远方的山林,脸上满是对前路的期盼:“老婆子,等我们到了少林寺,就能好好歇一歇了。听说那少林寺是佛门圣地,佛法无边,到了那里,我们就再也不用怕那些妖魔鬼怪了。”
张婆婆连连点头,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佛号:“是啊是啊,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让我们早点到少林寺,早点过上安稳日子。”
慧能和了尘走在队伍中间,两人并肩而行,步伐沉稳。晨曦透过街道两旁的树梢,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香,却丝毫没有让他们放松警惕。经过昨夜的激战,他们深知前路依旧凶险,那尊主虽死,但他背后的势力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说不定此刻正用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师父,”了尘压低声音,对着慧能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昨夜那妖贼提到了‘噬魂阵’,还说要用村民的心智做养料。弟子曾在师父的佛经中看到过,噬魂之术乃是魔道禁术,修炼者需不断吞噬生灵魂魄,才能提升修为。您说他背后的势力,会不会是专门修炼噬魂之术的魔道宗门?”
慧能沉思片刻,缓缓点头,目光变得愈发凝重,如同笼罩着乌云的山林:“极有可能。这噬魂之术极为阴邪,修炼者一旦踏入此道,便会心性大变,沦为残害生灵的恶魔,乃是佛门大忌。而且那妖贼身上的阴邪之气极为浓郁,远超寻常魔道修士,绝非一朝一夕所能修炼而成。他背后,定然有一个传承久远的魔道宗门支持,甚至可能……是那传说中早已销声匿迹的‘噬魂宗’。”
“噬魂宗?”了尘轻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弟子曾在《佛门异闻录》中看到过关于噬魂宗的记载,据说此宗在百年前因修炼禁术,残害了无数生灵,被各大宗门联合围剿,早已覆灭。难道……他们并未灭绝,而是一直隐藏在暗处,伺机东山再起?”
“世事无常,”慧能轻叹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悲悯,“百年前的围剿虽重创了噬魂宗,却未必能将其彻底根除。或许他们一直潜伏在暗处,默默积蓄力量,如今听闻舍利子现世,便想夺取舍利子中的佛陀之力,助他们恢复实力,重现往日的凶名。”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眼神变得愈发坚定:“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少林寺,将舍利子安全送达。少林寺乃佛门圣地,佛法昌盛,寺中高僧如云,定能抵挡得住噬魂宗的攻击,护佑舍利子周全。”
了尘点了点头,心中更加坚定了赶路的决心。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镇魔玉,那玉佩传来温润的触感,如同师父的手掌般,让他稍稍安心。掌心轻轻握紧,体内的佛力缓缓运转,如同涓涓细流般在经脉中流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众人出了清风镇,沿着古道继续前行。此时的古道早已没了昨日的阴邪之气,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跳动的音符。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带来草木的清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让人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李铁柱推着木板车,走在最前面,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山野小调,调子粗犷而欢快,黝黑的脸上满是轻松,仿佛昨夜的凶险从未发生过。他时不时用袖子抹一把额角的汗珠,脚步迈得沉稳而有力,木板车在他手中如同轻鸿般,稳稳地向前移动。
石头则走在队伍的最后,如同忠诚的守护者。他双手紧握柴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身后的山林,每走几步便会回头张望一番,眼神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他身材高大壮实,站在那里,如同一块坚实的巨石,给众人带来满满的安全感。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日头渐渐升高,阳光变得灼热起来。前方的古道忽然出现一个岔路口,如同一条被斩断的长蛇,分成了两条路。一条路依旧蜿蜒向前,沿着河谷延伸,通向幽深的深山之中,路边的草木愈发繁茂,几乎要将路面遮蔽;另一条路则向东南方向延伸,路面上的青石板虽有些磨损,却依旧规整,路边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石碑上爬满了深绿色的青苔,刻着的字迹因常年风吹雨打,早已模糊不清,如同被岁月尘封的秘密。
“这是怎么回事?”李伯停下脚步,看着岔路口,脸上满是疑惑,眉头紧紧皱起,“我前几年来清风镇时,这条古道还没有岔路啊,一直都是沿着河谷走的,怎么会多出一条路来?莫不是我们走错了方向?”
众人纷纷停下脚步,围在岔路口,脸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王秀莲抱着丫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在两条路上来回扫视,眼中满是担忧;张婆婆则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祈祷着不要走错路;李铁柱挠了挠头,看着两条路,有些犯难,粗声说道:“这两条路看着都差不多,一条通向深山,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万一走错了路,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要绕好远呢!”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慧能,等着他拿主意。慧能走上前,脚步放缓,目光落在那块残破的石碑上。他伸出手,轻轻拂去石碑上的青苔,指尖触摸着粗糙的石面,感受着岁月留下的痕迹。石碑上的字迹虽然模糊,但在阳光下仔细辨认,依稀能看出“古刹”“捐资”“万历年间”等字样,字体古朴苍劲,显然是早年村民为修建寺庙所立的功德碑。
“这石碑年代久远,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慧能轻抚着石碑上的刻痕,缓缓说道,声音带着几分悠远,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往事,“看来这条岔路并非新修,而是早年便存在的,只是后来古道改道,这条路渐渐被草木掩盖,鲜少有人知晓罢了。”
“那我们该走哪条路?”李铁柱再次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大师,您快拿个主意吧,这太阳越来越毒了,再耽搁下去,大家都要中暑了。”
慧能沉吟片刻,目光望向东南方向的岔路。那条路虽然陌生,却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这条岔路既然有功德碑,想必前方定有古寺。”他缓缓开口,语气笃定,“我们一路走来,多有波折,众人也都疲惫不堪,正好可以去古寺中休整一番,顺便打听一下前往少林寺的路线,也好避开可能存在的危险。”
了尘也赞同地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师父说得对,古寺乃清净之地,就算有魔道妖人追踪,也不敢轻易在寺庙中动手,以免沾染佛气,损伤自身。而且我们正好可以在寺中补充些清水,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再赶路。”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决定走东南方向的岔路,前往前方的古寺。
沿着岔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山林渐渐稀疏,阳光变得更加充足。一座残破的古寺轮廓渐渐出现在眼前,如同一位苍老的老者,静静地矗立在山坳之中,在阳光下透着几分苍凉与肃穆。
古寺的山门早已坍塌,只剩下两根斑驳的石柱立在那里,石柱上刻着模糊的对联,依稀能看出“佛光普照三千界”“佛法无边渡众生”等字样,字体苍劲有力,却因常年风雨侵蚀,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寺庙的围墙也多处坍塌,露出里面残破的殿宇,屋顶的瓦片散落一地,如同破碎的星辰,院内长满了齐腰深的荒草,随风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昔日的繁华与如今的落寞。
“这寺庙怎么这么破啊?”丫丫从木板车上跳下来,小短腿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仰着小脸,看着眼前残破的古寺,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小手指着空荡荡的山门,“里面还有人吗?是不是也像清风镇的客栈一样,有掌柜的和店小二啊?”
慧能走上前,目光缓缓扫过古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悲悯,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寺庙荒废已久,殿宇残破,香火断绝,恐怕早已无人居住。”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惋惜,“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先进去看看,找个干净的地方休整一番,也好让大家歇歇脚。”
众人推着木板车,小心翼翼地走进古寺。院内的荒草没过了膝盖,行走间需格外小心,时不时会踢到散落的瓦片和断木,发出“咔嚓”的声响,在寂静的古寺中显得格外清晰。
正对着山门的是一座大雄宝殿,殿门早已腐朽倒塌,只剩下半截门框立在那里,如同张开的双臂,迎接着前来的访客。殿内的佛像也残破不堪,只剩下半截身子立在莲台之上,身上的金漆早已脱落,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原本庄严的面容也因风化而变得模糊,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