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妱澕闻言,眼波流转间已会意。她嘤咛一声,娇躯微晃,软软地便向云苏怀中倒去,气息微弱地低语:“苏……苏苏,我…头好晕…”
云苏未料妱澕竟如此入戏,自己话尚未说完,她便已娇态尽显。现在只觉温香软玉入怀,饶是他心志坚定,也不由得微微一怔。但这瞬间的错愕,落在旁人眼中,却恰似为怀中人骤然不适而生的惊怒交加。
云苏猛然抬头,目光如冷电般射向香风来处——斗雪不知何时已立于数丈之外!他厉声喝问:“胜红夫人!你竟暗中施此下作手段,意欲何为?!”
斗雪莲步轻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歉然,盈盈一礼:“哎呀,这真是……妾身不过途径此地,无意间香囊散逸了些许‘引神安’,竟扰了这位妹妹?快让妾身为她解了这微末不适。”说着便欲上前。
云苏身形微侧,将妱澕护得更紧,神色时刻警惕,冷声道:“哼,不必了,谁知你又要耍什么花样,胜红夫人好意心领,此等‘引神安’,怕是无福消受,解铃之法,不劳胜红夫人费心!”
斗雪掩唇轻笑,眸光流转:“贵人过虑了,区区微香,随便一点提神醒脑的药材,或一剂汤药便可解之,妾身岂会害人?”
云苏不想再理会她,作势欲携妱澕离去。
慕容妱澕却在他怀中挣扎着抬起螓首,纤指颤巍巍指向那小贼,气若游丝却异常坚持:“荷…荷包贼…”那虚弱不堪的嗓音中,仍透着一股倔强。
那小贼见胜红夫人现身,眼中刚掠过一丝希冀与得意,以为有了救星,会如以往那般相安无事,心中大定,愈发不将云苏与妱澕二人放在眼里,却见斗雪目光倏地钉在他腰间某处,随即,她脸上那温婉笑意瞬间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森然刺骨的杀意。
“孽障!”一声冷叱如寒泉迸裂,斗雪玉手疾探,掌心紫红真气汹涌喷薄,凝成一道凌厉无匹的爪影,隔空便向那小贼脖颈处狠狠抓下。
斗雪的指节深陷进小偷的颈肉,勒得他眼球暴突,面色涨得紫红。
那小贼只觉脖颈处似被铁箍箍住,愈发地喘不过气来,喉间嗬嗬作响,双脚乱蹬,几乎窒息。
斗雪厉声喝道:“说!贵人的荷包何在?”那声音如寒夜惊雷,震得小贼耳膜生疼。
小贼吓得浑身一哆嗦,涕泪横流,忙艰难地从裤裆里摸索出那个绣工精致的荷包。
斗雪眸中寒光一闪,左手手腕轻抖,似有微风拂过,一道无形的劲力卷起荷包,稳稳落入几步外云苏的掌中。
小贼本以为交出荷包便可解脱,然而脖颈处的禁锢并未松开。
斗雪指尖在他颈后某处疾点,小偷浑身剧颤,呼吸不畅的面容,变成眼中满是恐惧,随即眼神呆滞,而后骤然被一种诡异的狂喜取代,发出嗬嗬的怪笑声,手脚并用地爬起,跌跌撞撞地狂笑着消失在巷尾。
斗雪心中暗忖:平日里,柴炭新罗人在帛丝新罗地界犯些小过,她向来尚许网开一面,只因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需暂时维持一种微妙平衡,可今日这蠢贼,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白衣贵人下手,那就容不得了,免得横生枝节,坏了上头的大事。
“贵人可满意斗雪的处理?”她收起凌厉之色,换上一副温婉模样,转向云苏和妱澕,声音恭敬,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云苏的目光淡漠地扫过手中荷包,确认无碍,甚至未曾看斗雪一眼,只微不可察地颔首,便揽着怀中的妱澕,转身朝坊市深处行去。
斗雪望着他们走向帛丝新罗与东市交界的石牌楼,脚步欲抬又止——心中清楚,那是她不便逾越的界限。忽而,她瞥见牌楼阴影下似有一个熟悉身影悄然尾随,她认得那道影子,心头猛地一跳,想起一桩紧要事,急急忙慌地转身没入另一条小巷。
慕容妱澕像只受惊的小兔,缩在云苏宽阔的怀里,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紧张兮兮地小声连问:“真走了?走远了么?”
云苏脚步未停,侧耳片刻,又凝神感应一会儿,低沉应道:“嗯,走了。”
慕容妱澕这才从云苏怀里挣脱出来,脚尖甫一沾地,便立刻像被火燎般挣开,云苏顺势递还那荷包。
她看也不看,便皱着秀气的鼻子,满脸嫌恶地拍开:“这玩意儿得扔,腌臜东西,碰都嫌脏!”说着,把钱给云苏收好,一把拽住他的袖摆,不由分说地将人连拖带拽入了最近的绸缎铺子。待回过神来,才发现竟误打误撞进了这市集间最大的一间——“瑞锦轩”。
铺子里,绸缎琳琅满目,各色吴绫蜀锦、轻纱越罗,在白日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空气里浮动着丝帛特有的清冽气息与淡淡的熏香,各式制样与店内的摆设方式,与之前那家霓裳阁有过之而无不及,走进去时,哪怕人多都觉得还算宽敞。
这里的掌柜身着锦袍,头戴幞头连方巾,满脸堆笑,恭敬地作了个请的姿势,道:“二位贵人万福,这边请,小店荷包样式繁多,定能入贵人法眼。”
慕容妱澕与云苏一看掌柜就知道他是个精干的中年人,堆着殷勤的笑容不说,还躬身作揖,将二人引向内堂。
二人跟着掌柜往里头走,慕容妱澕起初脚步轻快,走着走着,渐渐悄然放缓,与云苏几乎并肩,顺势挽着云苏的臂弯,压低声音:“苏郎君,觉不觉得这铺子里透着股子蹊跷?”
云苏看似目不斜视,实则早已将周遭尽收眼底,同样微皱眉头的低声回应:“虽瞧不出端倪,但这气氛确实透着古怪,掌柜礼数周全,却无方才‘霓裳阁’那般真诚的热络殷勤。”他微微一顿,“自我们进门,那边挑缎子的两位娘子便停了交谈,柜台后拨算盘的伙计,指尖也顿了三次,暗处,似有几道目光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