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
三长老急得满头大汗,眼神慌乱地看向水鹤年,想要求救,却见水鹤年也低着头,浑身僵硬,显然是没了主意。
“看来,几位长老对碧君姐的状况,也不是很清楚啊。”
逸尘话音未落,右手猛地拍在面前的紫檀木案几上。
“嘭!”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听松堂都在发颤,那张坚硬的红木桌子竟如纸糊般碎裂开来,青瓷茶具、桂花糕碟瞬间摔得粉碎,碎片混着茶水溅了几位长老一身。
几位长老更是懵了,脸上的慌乱瞬间被惊恐取代。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从逸尘掌心散出的灵力如渊似海——这分明是……大罗境的修为!
这位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帝婿,竟是大罗境?!
水鹤年腿一软,险些再次跪倒在地:完了,这下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既然如此,便不劳烦诸位了。我与云师兄亲自去看看便是 —— 既是‘病了’,身为亲友,总该去探望一二。”
逸尘拂去袖上的茶渍,语气里再无半分漫不经心,只剩下冰冷的压迫:“正好,我随行带了仙宫御赐的疗伤丹药。”
他指尖在袖中轻轻一捻,一枚通体莹白、流转着金边的丹丸出现在掌心,药香瞬间弥漫开来,清冽中带着磅礴的生机 ——
其实那香气是他用灵力催发的灵草气息,丹丸本身不过是枚寻常清蕴丹,被他以幻术裹了层唬人的光晕。
“这‘九转还魂丹’,就算是神魂受创都能吊回半条命,治个‘风寒’,总该是够了。”
他垂眸看着掌心丹丸,指尖似不经意地摩挲着那层虚假的金边,心底冷笑 ——
他离宫匆忙,哪里带了九转还魂丹这等至宝?
不过是料定这些人久居宗门,只闻其名未见其形,才借着这枚伪丹逼他们露怯。
三长老盯着那枚丹丸,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
九转还魂丹!那是仙宫药司耗费百年才能炼出三枚的至宝,别说治风寒,便是大罗修士遭遇重创,也能凭它续命!
逸尘拿这等丹药出来,哪里是要“治病”,分明是在嘲讽他们的谎言漏洞百出!
“不、不可啊!”
水鹤年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扑上前想拦,却被逸尘周身散出的灵力弹开,踉跄着后退几步,“帝婿大人!使不得!碧君她……她性子腼腆,实在见不得生客……”
“生客?”
逸尘挑眉,“云师兄是她未婚夫,我是她师弟,怎么算生客?”
他侧身避开水鹤年的阻拦,目光扫过僵在原地的长老们:“带路?或者,我拆了水家的墙,自己找?”
水鹤年被噎得脸色涨紫,见硬拦不住,索性咬了咬牙,换了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谦卑:“帝婿大人息怒!是老夫糊涂!只是……水家虽是小门小户,比不得剑府仙威,可嫁女的规矩不能乱啊!”
“您看,这三书六礼本该分次而行,如今一次性送来,虽是情急,却终究少了几分郑重……”
水鹤年话还没说完,逸尘眼底笑意骤然敛尽,语气冷得像淬了冰:“少了几分郑重?陛下亲赐婚旨,帝女遣来坐骑迎亲,我这位仙宫帝婿亲自登门——这三样,还配不上水家的‘郑重’?”
这话像重锤砸在水鹤年心上,他猛地抬头,撞进逸尘冰冷的眼底,才惊觉自己方才的话有多荒谬。
仙宫婚旨、帝女坐骑、帝婿亲迎,随便一样都是鸿蒙最顶级的婚嫁规格,他却拿“不郑重”当借口,此刻被当众点破,只觉得脸颊发烫,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衣料。
逸尘往前半步,冷冷道:“退一步说,三书六礼是俗礼,仙宫圣谕是天规,你拿俗礼压天规,莫不是想抗旨不遵?”
“臣不敢!”
水鹤年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臣……臣只是觉得……只是觉得……”
水鹤年偷瞄了一眼逸尘,硬着头皮把话往更绝处说:“帝婿您如今与仙宫缔结连理,剑府已是皇亲国戚的体面!我们水家不过是仙门的小门小户,哪及得上剑府如今的风光?更何况碧君如今是丧父孤女,无依无靠。她这般身份,实在配不上云仙师。若强行凑在一起,反倒委屈了仙师,也让旁人看剑府的笑话啊!”
这话看似在“为云九弦着想”,实则是想把水碧君的身份踩得更低,好彻底断了她嫁入剑府的可能。
云九弦的指尖瞬间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刚要开口反驳,却听逸尘忽然笑了一声。
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倒透着刺骨的寒意:“哦?原来如此。”
他转头看向云九弦,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师兄,大长老说得在理。既然碧君姐姐担不起正妻的体面,那便改就此作罢吧。”
水鹤年听到这话,心头瞬间松了口气,暗自窃喜。
“师弟你——”云九弦猛地抬头,满眼错愕。
逸尘暗中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又转向水鹤年,语气愈发“诚恳”:“大长老方才也说了,碧君姐姐是孤女,配不上剑府的正妻之位。既如此,那迎亲便改为纳妾吧,做我师兄的妾室,也不算委屈她。”
他摊了摊手,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纳妾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今日便可随我们走。往后她在剑府生老病死,荣辱祸福,都与水家无关!这样,总合你们的意了吧?”
水鹤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本想拿捏一番,却没料到逸尘竟顺着他的话,直接将水碧君贬为妾室!若是传出去,水家不仅落得苛待主女的名声,连最后一点联姻的体面都没了,日后在仙门世家面前更是抬不起头!
“不、不是的!帝婿大人,老夫不是这个意思!”他慌忙摆手,声音都变了调。
“哦?那大长老是什么意思?”逸尘步步紧逼,“是觉得做妾都不配?”
他上前一步,大罗境的威压再次笼罩下来,压得水鹤年几乎喘不过气:“还是觉得剑府高攀不起水家?别忘了,剑府如今有我这位帝婿在,说句皇亲国戚也不为过。让一个‘孤女’入府做妾,已是天大的恩典,难道你们不该感恩戴德?”
这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水鹤年脸上。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咙里堵得发慌——自己搬起的石头,终究砸在了自己脚上。
“你……你……”
水鹤年指着逸尘,气得浑身发抖,却碍于对方的身份和修为,连半句重话都不敢说。
“老匹夫!你安的什么心?!”
逸尘猛地收敛笑意,眼神陡然凌厉如刀:“圣旨在此,明明白白写着‘护送水碧君归府,择日完婚’,你却在此胡搅蛮缠,阴阳怪气!莫非是想抗旨不遵?!”
“我告诉你,今日这水碧君,我和云师兄必须带走!”他指尖凝聚起灵力,莹白的光芒在掌心流转,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你若再敢拖延,休怪我以帝婿身份,先斩后奏,拆了你这水家大宅,治你个忤逆之罪!”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狠狠扎进水鹤年的心里。
水鹤年双腿一软,这次是真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连声道:“不敢!老夫不敢抗旨!这就带二位去见碧君!这就去!”
水鹤年哆哆嗦嗦地领着路,绕过几处落满枯叶的回廊,后院的景象愈发荒凉——石阶上长满青苔,廊柱的朱漆大片剥落,连墙角的杂草都快没过膝盖,与前院听松堂的精致考究判若两地。
逸尘踩着碎石子路面,目光扫过歪斜的竹篱笆,忽然轻笑一声,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大长老真是‘体恤’忠良之后。这后院的景致,倒比山野精舍还‘清净’,想来碧君姐姐这三年,定是在此处修得一身仙骨了。”
水鹤年脸上的肉跳了跳,只能干笑着打哈哈:“帝婿大人说笑了……碧君这孩子喜静,老夫人特意吩咐过,不让下人多来叨扰,才显得有些萧索。”
“喜静?”
逸尘挑眉,“我怎么记得,她父亲在世时,她最喜热闹,不然也不会在三尊祭典上和我师兄结缘。怎么,殉国的英烈之女,连喜欢热闹的资格都没了?”
一句话堵得水鹤年哑口无言,只能埋头加快脚步,将二人引到一间矮房前。
房门紧闭,门楣上的“晚晴居”匾额蒙着厚厚的灰,一看便知许久无人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