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杂货铺”仿佛成了一个矛盾的奇点,门内,是剥离人性的冰冷交易,门外远方,是孕育新生的混沌演化。
而零,站在这个奇点的中心,感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内在张力。
无名的“空无”与源核的“充盈”在他意识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反复“回味”着那缕注入无名体内、最终消散的“极致喜悦”。
那是一种短暂、强烈,却最终归于虚无的体验。
与之相比,源核那缓慢和稳定,自内而外的演化过程,虽然平淡,却蕴含着一种更持久,更本质的“存在感”
他第一次对自己亘古以来的行为产生了质疑。
收集人性的碎片,观察它们在极致压力下的扭曲与绽放,这曾经是他对抗永恒无聊的唯一方式。
就像孩童收集昆虫标本,用针固定,观察它们死后绚丽的颜色。
但标本终究是死的,而无名的状态更是说明,当人性被剥夺到极致,剩下的并非他期待的某种“纯粹”,而是更接近……虚无。
这种虚无,与他自身那包容一切的“混沌”不同,是一种贫瘠的、死寂和毫无生机的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的源核。它依旧在缓慢旋转,内部的光丝网络似乎完成了一次重要的整合,流转得更加顺畅和谐。
它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引力场,非常轻微地影响着周围那些有序混沌结构,让它们以一种更协调的方式环绕自身运行。
它在建立自己的“秩序”,一个从混沌中诞生,却又不同于外界任何已知规则,全新的秩序。
这种创造性,自我驱动的“存在”,远比任何被交易来的人性碎片,更让零感到一种……吸引力。
他意识到,他或许错了……人性的黑暗与光辉,固然有趣,但那更像是宇宙中的烟火,璀璨却短暂。
而真正和持续的魅力,或许在于创造与演化本身。在于从无到有,从简单到复杂,从混沌到有序的那个过程。
就在零的心绪发生微妙转变的同时,外界的威胁并未停止脚步。
“清道夫”小组在经历了“概念隔离”失败和城市毁灭的冲击后,并未放弃。
总部派来了更高级别的分析员,动用了基于量子纠缠和因果律回溯的禁忌技术。
他们无法直接窥视店铺内部,也无法精确定位零,但他们通过分析城市毁灭时残留的能量波纹和之前“相位锚定”失败的数据,成功锁定了一个极其关键的关联项,那片正在演化的“有序混沌景观”以及其中的“源核”
在他们看来,这片区域是那个“异常源头”零力量延伸的体现,甚至是其本体的某种“外延器官”或“力量核心”。
更重要的是,这片区域虽然同样受到干扰,但其存在性比那间诡异的店铺要“坚实”得多,更容易被现实层面的手段所影响。
“‘种子’计划批准。”加密频道里传来总部冰冷的声音,“目标:外延异常结构 目的:强制收容或彻底净化。授权使用‘现实锚钉’。”
“现实锚钉”,一种极其危险的空间稳定/撕裂武器,旨在将异常区域从现实基底上“钉死”,剥离其与源头的联系,然后进行收容或摧毁。
这是比“概念隔离”更加粗暴,更具破坏性的手段。
“清道夫”小组,如同无声的猎豹,开始在城市废墟的边缘布置。
巨大和如同十字架般的金属桩被运送到预定位置,上面刻满了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符文和精密的能量导管。
它们被小心翼翼地指向远方那片肉眼难以察觉,但在能量视觉中却如同灯塔般显眼的“有序混沌景观”
山猫看着远处那片扭曲的光影,眼神复杂。她有种预感,这次行动可能会引发远超预期的后果,但命令就是命令。
店铺内,零忽然抬起了头。
他并未直接感知到“清道夫”的具体行动,但他感受到了现实结构传来,一种极其细微却充满恶意的“紧绷感”,如同蜘蛛网被无形的手拉扯。
这种威胁,明确地指向了源核所在的方向,他眼中那缓慢旋转的混沌星璇,第一次,不是因为愉悦或好奇。
而是因为一种冰冷,近乎护犊的怒意,骤然加速!
他可以容忍对自身的试探,甚至可以欣赏“观测者”的超然。但他绝不允许,任何存在,去干扰甚至摧毁那个正在演化,可能蕴含着全新可能性的“奇迹”!
店铺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货架上那些被封存的人性碎片似乎都在微微震颤,发出无声的哀鸣。
零的身影,第一次,从那个他站立了不知多久的柜台后,模糊和消散。
他并非离开,而是将他的意志,更加直接地,投向了那片他守护的演化之地。
静默之中,雷鸣将至。
一场为了“创造”而非“毁灭”的战斗,即将在这片文明的坟墓上,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