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存在
书名:画怖 作者:幻魇 本章字数:2032字 发布时间:2025-10-12

木屋内,时间仿佛凝固,唯有意识在无垠的虚无中流淌。



画师静立其间,身形与周围的黑暗几乎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墨黑的瞳孔,映照着悬浮于前的数幅画卷,如同深渊本身在审视其倒影。


他面前的核心,是那幅动态的《心魇之路》。



画卷上,代表赵乾等人的光点已然黯淡大半,仅存的五个光点挤在一条狭窄的肉色通道中。



前后皆是代表腐蚀虫潮的暗红污迹,正在缓缓合拢,“绝望、恐惧和挣扎的情绪波动。”


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画师的感知中泛起清晰的涟漪。



他“听”到了那濒临崩溃的心跳,“看”到了那被粘滑肉壁与无尽虫潮挤压得几乎变形的灵魂色彩。


这些情绪,这些在绝境中绽放又迅速凋零的“人性之花”,于他而言,是极其珍贵的颜料。


恐惧是沉郁的墨黑,绝望是冰冷的灰蓝,不甘是躁动的暗红,而那微乎其微,转瞬即逝的希望,则是刺眼却易碎的亮金。



他意念微动,《心魇之路》画卷上对应的区域,色彩便随之发生极其细微的调整,让那绝望的灰蓝更显粘稠。



让那不甘的暗红愈发灼热,仿佛一位画师在精心调配色盘上最后几抹关键的色调。


他的注意力,更多地停留在那个代表赵乾,闪烁着不稳定光芒的光点上。这个“样本”确实特殊。



在骸骨回廊中,他竟能引动自身心念,爆发出近乎“规则抹除”的力量,虽然粗糙、狂暴,却真切地撼动了领域内由他设定的“恐惧造物”。



这并非他预设的进化路径,更像是一种……意外的“污染”,来自人性深处某种连他也未曾完全解析的潜能。


“变异体……”画师无声低语。这并非褒贬,只是陈述。



他墨黑的眼中,数据流般闪过赵乾从进入领域后的所有表现:“初时的理智与领导力,遭遇心魇时的剧烈挣扎与最终爆发,以及此刻在消化回廊中。”


那绝望深处依旧顽强闪烁,试图分析规律的冰冷锐利。


很有趣,像是一块原本质地尚可的胚料,在极端的压力与恐惧的火焰中,非但没有碎裂,反而意外地淬炼出了某种危险的、不稳定的金属光泽。


他的目光从《心魇之路》移开,落向旁边那幅已完成并卷起的《圣骸》。



神仆光铸者那被剥离信仰、扭曲崩坏的形象在他意识中浮现。


那是另一种“色彩”,秩序信仰被污染、崩解时产生的苍白与虚无。



与赵乾这种从内部混乱中诞生和带着毁灭性活力的“色彩”截然不同。


“对比样本……”他意念流转,将赵乾灵魂光谱中那抹不稳定的“毁灭活性”与光铸者崩坏时的“秩序苍白”进行叠加和模拟。


在他意识深处,仿佛有两股不同性质的墨迹在虚空中碰撞……交融,衍生出无数种可能的、光怪陆离的中间形态。



有的趋向于彻底的混沌,有的则呈现出一种扭曲,充满痛苦的新秩序,这些都是潜在的“创作”方向。


最终,他的注意力回到了《心魇之路》,聚焦于那即将被虫潮吞噬的五个光点。


他并未立刻干预,观察“样本”在绝对绝境下的最终反应,是数据收集的重要一环。


消亡本身,也是一种“色彩”,是名为“终结”的浓重一笔。


他“看”着虫潮合拢,感受着那五个灵魂瞬间爆发,极致浓缩的恐惧与绝望,如同最后迸溅的火星。



这强烈的情绪波动被领域精准捕获、吸收,汇入他无尽的“颜料库”中,《心魇之路》画卷上,那片区域的色彩瞬间变得无比深沉和郁结,仿佛能滴出粘稠的黑暗。


然后,就在“终结”即将定格的刹那,他动了。


并非出于怜悯,而是如同一个画家觉得画面上某处色彩过于单一,需要一次意外的泼溅来打破平衡。


他抬起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对着画卷中那肉腔通道的影像,极其细微地如同弹走一粒尘埃般,轻轻一拂。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但规则已被拨动。


于是,在外界的“消化回廊”中,便有了那一次救命,如同打嗝般的剧烈收缩,以及虫潮的诡异退去。


他并非给予生机,只是暂缓了“消化”的进程。



他想看看,这短暂的喘息,这从绝对绝望到一线虚无希望的剧烈转换,会在这几个,尤其是那个“变异体”的灵魂上,激荡出怎样新的“色彩”。


是做最后,“无意义的挣扎?是陷入更深的麻木?还是……会催化那“毁灭活性”进一步异变?”


他收回手指,指尖一缕新调制,带着腐蚀与消化意味的淡黄色墨迹悄然散去。



他不再看向暂时安全的光点,而是将目光投向画卷更深处,那腥风来源的方向。


那里,他早已布置好了下一个“场景”。一个比骸骨回廊的死亡压迫,比消化回廊的生理厌恶,更加专注于……精神解构的领域。


他期待,赵乾这个“变异体”,能带着他新获得的“数据”与“色彩”,走入那片区域。


届时,他将能收集到关于人性崩溃与异变的,更加完整也更加……美丽的图谱。


画师的身影在木屋的黑暗中愈发沉寂,唯有那墨黑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由痛苦,恐惧与疯狂交织而成的星辰,在无声地旋生旋灭。

木屋内的寂静,是一种活着的实体,它吞吐着源自领域各处散逸的“回响”。


那些未能被画卷完全吸收和残存的恐惧碎片,绝望的余韵,以及灵魂撕裂时最细微的颤音。


画师立于这寂静的核心,如同深渊之眼,吸纳着一切又反射出绝对的虚无。


他面前,代表“消化回廊”的画卷上,那五个微弱的光点正缓慢地移动着,沿着肉腔通道,向着更深处,他称之为 “心渊镜域” 的方向前行。


短暂的“消化”间歇期,给予了他们苟延残喘的时间,也给了他观察“希望”这种脆弱色素如何浸染濒临崩溃灵魂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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