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的爆发像一滴浓墨坠入水面,污浊的涟漪尚未完全扩散,便已被病院庞大的麻木所吸收和稀释。
他被转移,被加强管控成为了医护人员口中又一个需要“特别注意”的案例,仅此而已,琐碎的日常重新覆盖了短暂的混乱。
然而,这一次……洛言感受到的乏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张松的卑微,老陈的死寂,其他病人千篇一律的恐惧或茫然……这些曾经让他觉得有趣的“玩具”。
此刻在他眼中都失去了光泽,如同一个品尝过珍馐的美食家,再也无法满足于粗茶淡饭。
他体内那属于邪神血脉的部分在躁动,在渴望更强烈和更本质的“养料”
不是精心策划的阴谋,不是引导下的疯狂,而是更直接和更赤裸的……痛苦与混乱。
他需要听到灵魂被撕扯时最原始的哀鸣,需要看到人性在毫无防备下崩塌的瞬间。
一种近乎饥饿的感觉在他胸腔里蔓延,优雅的旁观和隐晦的引导,已经无法满足这深入骨髓的渴求。
他决定,换一种玩法,他的目光落在了活动室那个总是安静坐在窗边,望着天空发呆的年轻女孩小卉身上。
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和失语症,入院后从未说过一句话,像一尊逐渐失去色彩的瓷娃娃。
她的痛苦是内向的,沉默如同深海下的暗流。
以往,洛言会对这种过于内敛的黑暗缺乏兴趣。
但此刻,他想知道,如果在这片死寂的深海里投下一颗炸弹,会激起怎样的浪花?他想亲眼看着那精致的瓷娃娃,从内部开始碎裂。
他不再使用语言,不再布置精巧的陷阱。他选择了一种更直接和更残酷的方式。
午后的活动时间,阳光透过窗户,在小卉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依旧望着窗外,眼神空洞和洛言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他没有看她,仿佛也只是在发呆。
但他的手指,却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极其隐蔽的动作,从小卉放在膝盖上的瘦削的手边掠过。
指尖与她冰冷的手背发生了一瞬间和几乎不存在的接触。
就在那接触的瞬间,洛言调动了体内那微乎其微,却真实存在的一丝属于“神嗣”的本质力量。
那不是物理上的伤害,而是一种精神层面上和恶毒的“共鸣”与“放大”。
他将一股冰冷,充满了绝望,自我厌弃和虚无感的意念,如同注射毒液般,强行灌入小卉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精神世界。
小卉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她一直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瞳孔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剧烈收缩。
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仿佛窒息般的抽气声。
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中滚落,不是悲伤的哭泣,而是某种精神堤坝彻底崩溃后,痛苦洪流不受控制的奔涌。
她开始剧烈地颤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陷入头皮。
她猛地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蜷缩起来身体痉挛般抽搐,无声地宣泄着那被瞬间引爆、放大到极致,原本深埋心底的绝望。
周围的病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茫然地看着……
护工们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试图安抚,但小卉的反应极其剧烈,任何触碰都让她如同被灼烧般弹开,她沉浸在自己那被洛言强行撕开,暴露在外的精神地狱里,无法自拔。
洛言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平静地甚至是带着一丝专注的欣赏,看着小卉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抽搐和无声地流泪。
他微微偏着头,仿佛在聆听一首无声,由纯粹痛苦谱写的交响乐。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时的清澈或冰冷,而是一种……沉浸式的愉悦。
一种终于品尝到渴望已久的美味般的餍足感,嘴角甚至牵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和扭曲的弧度。
他不需要阴谋,不需要挑拨。他可以直接触碰灵魂的伤口,并将其撕裂到最大。
这种力量,这种直接施加痛苦并欣赏其成果的过程,带给他一种近乎巅峰体验的快感。
这才是他——智慧与邪恶神祇的后裔,真正的权能,真正的……娱乐。
小卉最终被注射了强效镇静剂,像破败的玩偶一样被抬走,活动室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空气中还残留着无声的尖叫和绝望的气息。
洛言缓缓站起身,感觉体内那股躁动的“饥饿”被稍稍抚平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啊……就是这种感觉,直接,高效和美味”
他回味着刚才小卉那瞬间崩溃的眼神,那无法言说的痛苦挣扎。
那比任何精心设计的戏剧都更加……真实,更加触动他冰冷的神性核心。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一直过于拘泥于“凡人的游戏”,既然拥有凌驾于凡人之上的本质,为何还要局限于他们的规则?
魏谦的偏执,周教授的火焰,阿哲的爆发……这些都只是开胃小菜。
从现在开始,他要更加随心所欲地享用这座病院,这个为他准备充满了脆弱灵魂的盛宴。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活动室里那些茫然无知的面孔,如同食客审视着菜单上的下一道佳肴。
“下一个,该品尝谁的呢?”
是时候,让这座疯人院真正地和彻底地,感受一下来自神嗣的“恩宠”了。
他脸上的那抹扭曲笑意,久久未曾散去。这一次,他的疯狂不再隐藏于优雅之下,而是开始悄然浮出水面,带着神性的残忍与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