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戾甩了甩沾满污秽的手，冷笑道：“废土上，哪儿不是地狱？”
废土的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刮过裸露的岩石和四人疲惫的身躯。
离开锈水镇的喧嚣与混乱，深入西北方向的辐射区，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机，只剩下死寂与苍凉。
扭曲的枯树如同垂死者的手臂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地表覆盖着色彩诡异的苔藓，盖格计数器发出的咔嗒声密集得令人心慌。
“这鬼地方……辐射读数快爆表了。”高石检查着从审判庭基地带出的一个简易辐射仪，眉头紧锁。
他的伤势在药物和意志的支撑下稳定了些，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感。
“孤峰观测站之所以被选为秘密数据点，正是因为这恶劣的环境。”黑鸢走在最前，他的伪装服上沾满了放射性尘埃，“天然的屏障。能走到这里的人，要么足够强大，要么……足够绝望。”
凌玥沉默地跟在后面，她的目光扫过这片被彻底遗弃的土地，父亲的身影和那“血肉工坊”的景象交替浮现。
她知道，自己两者皆是——既需要变得强大，也被逼到了绝望的边缘。
司徒戾则如同融入环境的幽灵，无声地穿梭在怪石之间，尸鬼的体质让他对辐射有着远超常人的耐受力，但他依旧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惕。
旅程漫长而压抑。
他们避开了几条可能还存在活跃变异生物的巨大地裂，绕行了一片弥漫着致幻孢子的紫色沼泽。
途中，他们发现了一些不属于自然形成的痕迹——深深的、仿佛某种重型多足机械留下的爪印，以及一些散落的、印有龙城科技缩写（L.C.T.）的零件包装。
“龙城的人……也在这条路上？”凌玥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或者，“孤峰”本身也是龙城的目标？
“不像大部队。”司徒戾蹲下检查着痕迹，“是小股侦察单位，或者……自动化探测器。他们在巡逻，或者也在寻找什么。”
这个发现让气氛更加凝重。他们不仅要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可能存在的内部陷阱，还要提防神出鬼没的龙城侦察力量。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岩架下宿营。
不敢生火，只能依靠冷光和能量棒补充体力。
高石靠着岩壁，小心地擦拭着那把从秩序团带出的、现在属于他的制式手枪。
他的动作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完成一种仪式。
“以前在秩序团，”他突然开口，声音在风中有些飘忽，“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玄甲’，成为真正的骑士，守护……所谓的秩序和正义。”他苦笑了一下，“现在，骑士没当成，倒成了通缉犯。”
凌玥看着他：“你后悔吗？后悔离开秩序团？”
高石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更早看清那些藏在制服下面的东西。后悔因为害怕，说了那个愚蠢的谎言。”
他抬起头，眼神在渐暗的天光中显得异常明亮，“但现在，我想弄清楚真相。不是为了回到过去，而是为了……对得起我自己，对得起那些像前哨站一样被牺牲掉的人。”
第二天中午，历经艰险的四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所谓的“孤峰”，是一座如同被巨斧劈开、孤零零耸立在荒原上的陡峭山体。
山顶之上，一个球形的、布满锈蚀和破损的金属结构隐约可见，那就是战前观测站的主体。
通往山顶只有一条之字形的、狭窄的维护通道，部分路段已经坍塌，需要攀爬。
而就在通道的起点，他们发现了战斗的痕迹——几具被某种高能武器烧焦的、穿着破烂服装的尸体，看起来像是盘踞在此的掠夺者。
更重要的是，一具明显属于龙城科技的、四条机械腿被打断的“清道夫”侦察机器人残骸，正冒着黑烟，显然不久前刚被摧毁。
“有人抢先一步……而且和龙城的人交了火。”黑鸢检查着现场，“不是秩序团的手法。武器残留很杂，像是……废土客。”
他们更加小心地沿着通道向上攀登。
接近山顶时，一个巨大的、由废旧车辆和金属板焊接而成的堡垒大门挡住了去路。大门紧闭，上方有简陋的瞭望塔。
就在他们观察时，大门旁一个不起眼的喇叭突然响了起来，传出一个沙哑而警惕的女声：
“下面的人听着！不管你们是龙城的狗腿子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立刻掉头离开！‘鹰巢’不欢迎外人！”
黑鸢上前一步，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武器：“我们不是龙城的人。我们受人之托，前来‘孤峰’寻找一些旧日的记录。”
“受谁所托？”女声充满怀疑。
黑鸢犹豫了一下，决定冒险一试，说出了长老唐提供的那个权限代码中的识别短语：“‘窥视者’寻求真相。”
喇叭那头陷入了沉默。
几分钟后，大门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穿着拼接皮甲、脸上带着刀疤、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女人站在那里，手中端着一把改装过的大口径步枪。
她身后，还有几个同样面带凶悍之色、手持各种武器的男男女女。
“进来。”女人简短地说道，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尤其在司徒戾的尸鬼特征上停留了片刻，但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我是这里的头儿，你们可以叫我‘鹰眼’。”
他们走进大门，发现里面是一个利用观测站原有建筑和大量废弃物构建而成的、颇具规模的聚居点。
人们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你们说的那个代码，”鹰眼带着他们走向观测站主建筑，一边说道，“是很多年前，一个秩序团的‘大人物’留给我们的保命符。
他帮过我们一次，条件是允许他使用下面的老数据库，并且替他保管一些‘东西’。”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黑鸢一眼，“你们是他派来的？”
“算是合作者。”黑鸢谨慎地回答。
他们进入主建筑，沿着锈蚀的楼梯向下，来到了一个保存相对完好的地下数据机房。
鹰眼在一个老旧的终端上输入了一长串密码，又进行了虹膜验证，一扇沉重的金属门才缓缓滑开。
门后，是一个充满陈旧设备气味的房间。正中央，一台明显被精心维护过的老式大型计算机正在低鸣运行。
“数据库就在这里。你们有半小时。”鹰眼抱着胳膊靠在门口，“另外，那个‘大人物’留下的东西，在那边。”她指了指房间角落一个密封的金属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