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海关,朔风卷着雪沫子扑面而来。关外的“血玉楼”藏在长白山余脉的峡谷里,楼墙用红石砌成,远远望去像块浸在雪地里的血玉。近来楼里拍卖的“还魂玉”成了江湖热话——拳头大的血色玉石,据说持有者能在午夜见到逝去的亲人,只是见过的人,不出三日就会形容枯槁,最后倒在血泊中,全身精血被吸得一干二净。
“是‘养魂玉’。”林婉儿捧着块从死者家中找到的玉碎片,指尖触及之处泛着冰寒,“这玉里裹着影核的阴煞之气,所谓‘还魂’,不过是用活人精血滋养的亡者残魂,见一次,就被吸一次精气。”她将碎片对着阳光,里面隐约能看到细小的血丝在流动,“和邪影教当年用活人养‘血玉蛊’的手法如出一辙,定是髅堂的余党在背后捣鬼。”
血玉楼的楼主是个独眼的老者,人称“玉面阎罗”,据说年轻时是邪影教的采玉奴,最擅长从活人骨中剖玉。三人扮作想买还魂玉的富商,刚进楼就被侍者引到地下拍卖场,场中摆着十二根玉柱,柱顶各托着块血玉,红光在玉中流转,像是有生命般呼吸。
“诸位贵客,今日压轴的是‘子母还魂玉’。”玉面阎罗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他掀开红布,露出块巴掌大的血玉,玉中央嵌着个更小的玉人,“此玉能让亡者残魂附在玉人上,与活人对话三个时辰,代价嘛……”他阴恻恻地笑了,“只需献上十年阳寿。”
台下顿时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却仍有几个衣着华贵的人眼中放光——都是些晚年丧子的富商,为了再见孩子一面,连十年阳寿都甘愿舍弃。
苏然注意到玉柱底座刻着细小的符文,与邪影教的“聚阴阵”完全吻合,而玉面阎罗袖口露出的刺青,正是髅堂的骷髅图腾。“这些血玉都是用活人养的吧?”他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拍卖场里格外清晰,“柱底埋着的,就是被吸干精血的冤魂。”
玉面阎罗脸色骤变,拍了拍手,四周的石壁突然降下铁栏,将众人困在其中。“既然识破了,就都留下当玉料吧!”他从怀中掏出个骷髅哨子,哨声响起的瞬间,十二块血玉同时炸开,无数血色丝线从玉中射出,缠向场内的人。
“是‘血玉丝’!被缠住就会被吸成干尸!”林婉儿祭出凤凰发簪,暖玉的白光在众人头顶织成光罩,丝线撞上光罩,顿时化作青烟。她甩出软鞭缠住最近的玉柱,猛地一拽,柱底露出个黑窟窿,里面果然堆着累累白骨,骨头上还沾着未干的血丝。
小石头迅速从皮影箱里取出“八卦镜”影偶,将影偶对准血玉炸开的方向。影偶的金光与发簪的白光交织,那些血色丝线像是被无形的剪刀剪断,纷纷落地。“师父说,阴阳相济能破邪术!”
玉面阎罗见血玉丝失效,亲自提着把剖玉刀冲下台,刀身泛着绿光,显然淬了剧毒。苏然拔剑迎上,剑锋与刀身碰撞,火星四溅中,他看清刀背上刻着的字——“蚀骨”,正是洛阳画皮坊见过的蚀骨水炼制的兵器。
“当年你就是用这把刀,从活人骨中剖玉吧?”苏然一剑挑飞剖玉刀,发簪的白光顺势刺入玉面阎罗怀中,那里果然藏着块影核残片,正是滋养血玉的源头。
残片碎裂的瞬间,所有血玉都失去了红光,化作普通的石头,困住众人的铁栏也应声而断。石壁后的暗门打开,里面堆满了账本,记载着髅堂的交易——他们从画皮坊买来人皮面具,伪装成富商诱骗客人,再将客人带到血玉楼献祭,用精血养出的血玉,又高价卖给其他想再见亡者的人,形成一条完整的罪恶链条。
被救下的富商们看着满地白骨,终于明白“还魂”是场骗局,纷纷瘫坐在地,痛哭流涕。玉面阎罗被苏然踩在脚下,却仍在狂笑:“我儿子当年就是被邪影教炼成血玉,我这么做,不过是让你们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原来他的儿子曾是邪影教的“玉童”,被活活剖骨取玉,他为了报复,才加入髅堂,用同样的手法残害无辜,却不知早已沦为仇恨的傀儡。
离开血玉楼时,长白山的雪越下越大,将红石楼覆盖成白茫茫一片。被救下的富商们自发点燃火把,将那些血玉和白骨一同焚烧,火光映着雪地,像极了迟来的祭奠。
小石头望着漫天飞雪,突然道:“原来再珍贵的玉石,沾了血腥也会变成邪物。”
苏然点头:“就像人心,被仇恨填满,再好的人也会变成恶魔。”
林婉儿摸了摸发簪,暖玉的温度驱散了关外的寒意。六扇门的信鸽在风雪中盘旋,带来新的消息——江南“皮影戏班”近来出现怪事,戏班的皮影能在无人操控时自行表演,而看过表演的人,都会在七日后失踪。
三人翻身上马,马蹄踏过积雪,留下深深的蹄印。风雪中,血玉楼的火光渐渐熄灭,像是罪恶终于被白雪掩埋。而他们的身影,已消失在通往江南的风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