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喋血黄沙 第123章：黑水惊涛
黑水河的老河道像条墨绿色的巨蟒，蜿蜒在戈壁与雅丹群之间。河床两侧的崖壁被水流冲刷得光滑如镜，却在不起眼的凹陷处藏着无数暗洞，风穿过洞口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千百个冤魂在低语。柳七爷的船队共有五艘，首尾用手腕粗的铁链相连，船身漆成深褐色，在浑浊的水面上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桅杆顶端的流沙国狼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露出狰狞的獠牙。
孟露桥站在主船的甲板上，望着两岸陡峭的崖壁。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味，混杂着远处沙丘传来的干燥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味道。他的指尖在长笛上轻轻摩挲，玉笛的纹路被磨得光滑，这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笛身上刻着的流沙国星图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这河道早年是流沙国的运兵道。” 柳七爷叼着旱烟袋走过来，烟杆上的铜箍被摩挲得发亮，映出他眼角的皱纹。他吐了个烟圈，目光扫过崖壁褶皱处那些黑洞洞的缺口，“瞧见没？那些箭孔能藏百八十号人，影无殇那厮最擅长借地形设伏。” 他忽然将烟袋锅在船舷上磕了磕，对身边的船工头喊道：“老周，让弟兄们把速度放慢三成，派两个眼尖的上桅杆瞭望，一旦发现崖壁有异动，就敲三记船帮。”
老周是跟着柳七爷走了二十年水路的老伙计，闻言立刻应道：“得嘞七爷！” 转身就招呼船工调整帆绳，船速果然渐渐缓了下来。桅杆上的瞭望手很快爬了上去，手里拿着流沙国特制的牛角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岸。
柳七爷这才转向孟露桥，嘴角带着点自嘲的笑：“孟公子别见怪，老汉在这黑水河上漂了半辈子，知道哪块石头藏着鬼。影无殇要是敢在这动手，我让他连人带船沉进河底喂鱼。” 他指了指水面下若隐若现的暗礁轮廓，“这段河道叫‘鬼见愁’，暗礁群像犬牙似的藏在水下，往年不知道吞了多少船。咱们得按着水脉走，偏左半尺都可能撞礁。”
孟露桥望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忽然明白耶律闻笛为何如此信任这位黑道首领。柳七爷的睿智藏在粗粝的言行里，像黑水河底的金沙，不显眼却分量十足。“七爷经验丰富，我们都听您的。” 他诚恳地说。
宁若雪从帆布包里拿出羊皮纸，上面是柳七爷的人绘制的水文图，标注着每一处暗礁与浅滩。她蹲在甲板上，用指尖沿着河道线条滑动，忽然抬头道：“七爷，水文图上标注的‘月牙滩’是不是在前面？如果影无殇设伏，那里的回水湾最适合藏船。”
柳七爷眯起眼睛想了想，点头道：“宁姑娘说得是。那月牙滩看着平缓，底下全是流沙，船一旦陷进去，就像被鬼拖住了腿。” 他对老周喊道：“让后两艘船靠过来，把铁链收紧些，一旦遇袭，咱们五艘船得像铁板一块。”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桅杆上的瞭望手大喊：“七爷！左崖有动静！” 紧接着，三记沉闷的船帮敲击声传来，节奏急促。
孟露桥瞳孔骤缩，刚要开口，就听见 “咻” 的破空声，尖锐得像冰棱断裂。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肩胛飞过，钉在船桅上，箭尾的白羽还在嗡嗡颤动。他低头看去，只见箭杆上缠着圈雪白的布条，上面绣着半朵残缺的柳花，花瓣的边缘锋利如刀 —— 这是影无殇的 “雪羽箭”，每次出手必见血光。
“是影无殇的人！” 唐豹的怒吼声在甲板上炸开，他双镖脱手飞出，银亮的镖身划破空气，直取崖壁上闪过的黑影，“保护船帆！别让他们射穿帆布！”
两岸的崖壁后忽然涌出数十条黑影，密密麻麻的弓箭如雨点般射来。有的箭上裹着煤油，落在甲板上 “滋滋” 燃烧，火舌很快舔上堆在角落的麻绳；有的箭则带着倒钩，深深扎进船板里，稍一用力便能拽下大块木屑。更要命的是，几艘小船从河道拐弯处窜出，船头架着简易的投石机，磨盘大的石块呼啸着砸来，主船的船板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随时会散架。
“七爷！前面就是‘鬼见愁’礁群！” 老周大喊着，手里的舵杆被震得嗡嗡响，“再往前就要撞礁了！”
柳七爷一把夺过舵杆，双臂肌肉贲张，硬生生将船身往左侧扳：“都给老子稳住！跟着水脉走！” 他目光如炬，盯着水面上那些不易察觉的涟漪，“宁姑娘，还记得水文图上那片浅滩吗？左前方三丈，对不对？”
宁若雪立刻点头：“对！那里的淤泥能缓冲冲击力！”
“看好了！” 柳七爷大喝一声，猛地将舵杆推到底。主船在湍急的水流中艰难转向，船身几乎与水面呈四十五度角，甲板上的人都站不稳，只能死死抓住固定物。韦小月抱着桅杆，银铃在颠簸中发出急促的响，像是在哭嚎，她却咬着牙没出声，只是把脸埋在臂弯里，免得被飞溅的水花呛到。
一块磨盘大的巨石从敌船投石机上飞来，直朝宁若雪砸去。孟露桥眼疾手快，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却被飞溅的石屑划伤了手臂，一道血痕从手肘蔓延到手腕，血珠滴在甲板上，很快被风吹成暗红的小点。
“你疯了！” 宁若雪挣扎着爬起来扶住他，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非要把自己弄伤才甘心吗？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孟露桥却笑了，用染血的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动作带着几分戏谑，眼神却无比认真：“不这样，怎么让你心疼？”
宁若雪被他气得发抖，却又说不出狠话，只能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混乱中，她忽然指着一块露出水面的暗礁：“看那里！”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块黑褐色的礁石背阴处，刻着朵清晰的雪柳花纹。线条凌厉如刀削，花瓣的尖端直指天空，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与影无殇箭上的图案如出一辙，只是这朵更完整，更具威慑力。
“是金雪柳的标记。” 柳七爷吐掉烟袋锅，脸色凝重得像块铁，“这老河道怕是早就被她的人占了。” 他忽然往水里啐了口唾沫，“这几年总有人说在河道里捞到过‘沉银’，还说能看到水底有银光闪闪的东西。现在看来，哪是什么银子，分明是她在水下秘密铸造兵器，那些所谓的‘沉银’，是打坏的兵器残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