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天上的云乌压压的,月光如针,从云层里穿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整栋第七宿舍楼,陷入了一片死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白天勘察过后,陆小凡并没有立刻动手。
他对林雪说,怨婴只有在午夜阴气最盛的时候才会现身,白天动手,事倍功半,还容易把它惊跑。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
林雪虽然心急,但也知道陆小凡是专业的,只能同意。
她利用白天的时间,调阅了第七宿舍楼近几年来所有学生的档案,试图从里面找出蛛丝马迹。
而王大鹏,则屁颠屁颠地跑去执行陆小凡交代的任务,在宿舍楼下布置他那所谓的“四方结界”去了。
此刻,午夜十一点五十分。
陆小凡、林雪和王大鹏三人,正悄无声息地待在四楼的走廊里。
“陆……陆顾问,还有……还有多久啊?”王大鹏缩着脖子,紧紧地靠在陆小凡身边,声音都在发抖。
他白天那副大师派头早已荡然无存,现在就像一只受了惊的鹌鹑。
这楼里的阴气,越到晚上越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感觉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些护身符,都在微微发烫,这是在警告他此地有大凶。
“急什么,还差十分钟。”陆小凡盘腿坐在地上,双目微闭,气定神闲,仿佛不是在等鬼,而是在等一班地铁。
他早就在走廊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几根用朱砂浸泡过的红线,被他以一种特殊的方位,横七竖八地拉在走廊两侧,看起来杂乱无章,实则是一个简易的“八卦锁魂阵”,能暂时困住灵体,让它无法轻易遁走。
地面上,也撒了一层薄薄的糯米,专门用来克制阴邪之物。
林雪则靠在另一边的墙上,双手抱胸,手里紧紧地握着她的配枪。
虽然她知道,这玩意儿对鬼可能没什么用,但握着它,至少能给自己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她的目光,不时地瞟向陆小凡,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她发现,这个男人只要一进入“工作状态”,整个人的气质就会完全改变。
平时那股玩世不恭的市井气会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专注和绝对的自信。
这种反差,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来了。”
就在这时,盘腿打坐的陆小凡,突然睁开了眼睛。
几乎在同一时间,走廊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林雪和王大鹏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墙壁上,开始“咔咔”作响,像是里面的钢筋在呻吟。
天花板上,也开始浮现出大片大片湿漉漉的水渍,一滴滴散发着腥味的液体,从上面滴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的心脏上。
王大鹏吓得脸都白了,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他想尖叫,却被陆小凡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
林雪也紧张到了极点,她握着枪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终于,当时钟的指针,悄无声息地指向午夜十二点整的时候。
“呜……哇……哇哇……”
一阵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儿哭声,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走廊里响了起来。
那哭声,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钻进了三人的耳朵里,钻进了他们的脑海里,带着无尽的怨恨和悲伤,搅得人心神不宁,烦躁欲狂。
“静心凝神,抱元守一!别被哭声影响了心智!”陆小凡低喝一声,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将几乎要陷入慌乱的林雪和王大鹏给震醒了过来。
他自己则站起身,从外卖箱里拿出了那把雷击枣木剑,横在胸前,目光如电,死死地盯着404宿舍的方向。
哭声,正是从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
“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陆小凡冷哼一声,手腕一抖,一张黄色的符纸已经夹在指间。
他口中飞速念咒,然后猛地将符纸向前一甩。
“敕令!金光破邪!”
那张符纸在半空中无火自燃,化作一道刺目的金色光箭,拖着长长的尾焰,狠狠地射向了404宿舍那紧闭的房门。
“轰!”
一声闷响,房门应声而开。
然而,门后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房间里,空空如也。
无论是床铺、桌椅,还是学生的个人物品,全都不见了。
整个房间,就像一个空荡荡的水泥盒子,四壁光秃秃的,只有在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冰冷的、沾着血污的手术台。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正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似乎正在进行着什么手术。
而那凄厉的婴儿哭声,正是从那手术台上传来的!
“幻象!”陆小凡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他们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景象,而是怨婴用它的怨气,制造出来的、重现它生前记忆的幻境!
“小东西,道行不浅啊,竟然还会营造幻境来迷惑人心。”陆小凡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丝冷笑。
他没有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到,反而上前一步,朗声喝道:“区区幻术,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给我破!”
他手中的雷击枣木剑,猛地向前一指,剑尖上金光大放。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背对着他们的“医生”,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
当看清那“医生”的脸时,就连一向胆大包天的陆小凡,也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口罩下面,根本不是一张人脸!
而是一张由无数张啼哭的、扭曲的婴儿的脸,拼凑而成的、令人作呕的脸!
“哇——!”
那张由无数婴儿脸组成的脸,猛地张开了嘴,发出了比刚才凄厉十倍的哭嚎!
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声浪,如同海啸一般,从那张嘴里喷涌而出,狠狠地冲向了走廊里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