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御马监内屈猴王·心焰暗燃反天宫
齐天府的晨光总带着几分疏离的清冷,雕花窗棂将阳光切成细碎的光斑,落在青石板上,映出几株桃树的疏影。那些桃树虽也开着粉白的花,却少了花果山的烟火气,花瓣上没有晨露,枝桠间没有小猴的嬉闹,连风里都带着玉宇琼楼的寒意。
孙悟空站在院中,指尖摩挲着怀里的青光符纸——符纸还带着花果山的暖意,泛着淡淡的青光,像是小猴们的念力在轻轻跳动。他耳畔似乎还萦绕着毛球的欢笑声,鼻尖仿佛还能闻到小桃熬的枇杷汤的甜香,触到莲芽那温润的梵气……可眼前这雕梁画栋的齐天府,终究是冰冷的,比不得踏云坪的一寸泥土温暖。
“大圣,玉帝有旨,请您即刻前往御马监领职。”
一道恭敬却疏离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孙悟空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的仙官躬身立在门口,头戴乌纱帽,腰间系着玉带,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容,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目光掠过他时,像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带着几分戏谑。
孙悟空眉头微蹙,火眼金睛悄然转动——金光掠过仙官周身,竟清晰看到他体内流转的仙泽中,裹着一丝刻意的轻视,那是源自天庭对“妖仙”的天然鄙夷,藏在恭敬的表象下,像一根细刺,悄悄扎人。
他虽不知“御马监”是何官职,却也听出这旨意来得蹊跷。昨日在凌霄宝殿,他明明与玉帝说定,要住这齐天府,还特意提及要照看花果山的安稳,玉帝当时满口应下,怎会突然让他去什么御马监领职?这里面,定然藏着猫腻。
“御马监是做什么的?”孙悟空负手而立,金箍棒依旧隐在耳后,化作绣花针大小,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目光紧紧盯着仙官,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仙官脸上的笑容更盛,躬身道:“回大圣,这御马监可是天庭的肥差!掌管着天庭所有的御马,上至玉帝的坐骑天马,下至仙卿们的代步良驹,足足有万匹之多!玉帝见大圣神通广大,威风凛凛,特意委以重任,让您统领御马监,做这万马之主,足见对大圣的器重啊!”
他说得天花乱坠,手舞足蹈,仿佛这御马监总管是什么天大的官职,可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连语气都带着几分刻意的夸张。
孙悟空虽桀骜不驯,却也并非全然不通世故。他瞧着仙官那副虚与委蛇的模样,听着那言不由衷的奉承,心底的疑虑更重——若真是器重,怎会如此仓促地让他去领职?又怎会派这么一个油滑的仙官来传话?
可转念一想,若是能借此机会摸清天庭的底细,看看这御马监究竟是何地方,也好防着玉帝和老君再耍什么花样,免得他们暗中算计花果山。这般想着,他便压下心底的疑虑,点头道:“既然是玉帝的旨意,那便带路吧。”
仙官见他应允,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连忙躬身应下,转身引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齐天府,沿着天庭的玉道前行。沿途的仙卿们见了孙悟空,纷纷侧身站立,躬身行礼,口中喊着“大圣”,可那眼神却藏不住事——有的飞快地瞥他一眼,便低下头窃窃私语;有的则直接别过脸,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还有的仙童仙女,躲在廊柱后,探出脑袋偷偷打量他,眼底满是好奇与轻视。
“你看你看,那就是那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妖猴,听说前些日子大闹天宫,把天庭搅得鸡犬不宁呢!”
“可不是嘛!玉帝也是心软,没治他的罪也就罢了,竟还封了官,结果呢?还不是只能去管马!”
“管马都算是抬举他了!一个妖猴,能在天庭有个职位,已是天大的恩典,他还真当自己是齐天大圣了?”
“等着看吧,用不了多久,这猴头知道自己是弼马温,定会暴怒,到时候有他好受的!”
这些窃窃私语声顺着风飘进孙悟空的耳朵里,像一根根细针,密密麻麻地刺进他的心里。他攥紧拳头,指尖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周身的法力都在微微翻腾——他何时受过这般轻视?在花果山,他是说一不二的大王,小猴们敬他爱他;在凡间,妖魔鬼怪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就算是大闹天宫时,天兵天将虽恨他,却也惧他!
可到了这天庭,他竟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成了他们口中的“妖猴”“弼马温”!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底的怒意,脚步依旧沉稳,可那垂在身侧的手,却已悄悄握紧,连耳后的金箍棒,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怒意,微微泛起一丝金光。
不多时,仙官带着他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前——这便是御马监。
只见御马监的大门陈旧,朱漆剥落,露出里面的木头纹理,门楣上的“御马监”三个字,也因年久失修,变得模糊不清。院内堆满了干枯的草料,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几匹瘦骨嶙峋的马无精打采地甩着尾巴,身上的鬃毛杂乱不堪,与仙官口中“万匹天马”的盛况相去甚远,倒像是被遗弃的老弱病残。
一名身穿灰布衣衫的老监丞连忙从屋内跑出来,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名册,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格外油腻:“弼马温大人!您可算来了!小的在此等候您许久了!这是咱们御马监的名册,里面记载着所有御马的数目和习性,从今日起,您便是这御马监的总管了!以后这万匹天马,就全靠您照料了!”
“弼马温?”
孙悟空猛地眯起眼睛,火眼金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厉色,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老监丞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你说什么?弼马温?俺乃齐天大圣,是玉帝亲封的大圣!你竟敢这般称呼俺?”
老监丞被他揪得喘不过气,脸色涨得通红,手里的名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支支吾吾道:“大……大人,您息怒!这……这弼马温,便是御马监总管的官职啊!掌管天庭所有御马,官阶……官阶是九品……”
“九品?!”
“轰”的一声,孙悟空猛地将老监丞扔在地上,周身的法力瞬间爆发,金光四射。他耳后的金箍棒“唰”地飞出,化作丈二长的铁棍,重重砸在地上,震得整个御马监都微微颤抖。干枯的草料纷飞,瘦马受惊嘶鸣,纷纷后退,老监丞和仙官吓得瘫倒在地,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往后缩,浑身瑟瑟发抖。
“好一个玉帝!好一个器重!好一个万匹天马!”孙悟空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怒意,震得院内外的仙吏都纷纷探头,又吓得连忙缩回脑袋,不敢露面,“俺大闹天宫,战天兵,斗天将,闯南天门,踏凌霄殿,他却封俺一个九品弼马温!把俺当猴耍!把俺当笑话!”
他想起昨日在凌霄宝殿,玉帝那副虚伪的嘴脸,嘴角挂着温和的笑,说着“共商花果山安稳事宜”,眼底却藏着算计;想起太上老君站在一旁,拂尘轻摇,看似平静,实则早已布下陷阱;想起自己为了花果山的安稳,为了不让小猴们受牵连,才暂且忍下怒意,答应留在天庭,没想到竟被这般羞辱!
一股戾气从心底喷涌而出,比往日的心魔更盛,比大闹天宫时的怒意更烈!火眼金睛里的金光渐渐变得猩红,周身的法力剧烈翻腾,连空气都似乎被点燃,温度骤升,草料都开始微微发焦。
“俺呸!什么齐天大圣!什么弼马温!”孙悟空一脚踹翻地上的名册,金箍棒在手中一转,重重砸向御马监的大门,“这破官,俺不做了!这天庭,俺也待够了!”
“轰——!”
一声巨响,御马监的大门被金箍棒砸得粉碎,木屑飞溅,门板四分五裂地飞出去,砸在院外的玉道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孙悟空手持金箍棒,纵身跃起,脚下祥云瞬间凝聚,泛着金色的光芒,将他的身影托在半空。他目光猩红,死死盯着凌霄宝殿的方向,周身的戾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烧得周围的云层都微微翻腾。
“玉帝老儿!你给俺出来!”孙悟空怒吼一声,纵身朝着凌霄宝殿的方向飞去。
沿途的仙吏们吓得纷纷避让,有的直接躲进屋内,紧闭门窗;有的则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南天门的天兵天将,见了他这暴怒的模样,也不敢阻拦——上次他大闹天宫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们哪里敢上前送死?只能眼睁睁看着孙悟空的身影冲破云层,化作一道金光,直奔凌霄宝殿。
此刻的凌霄宝殿内,却一片祥和。
玉帝端着一只羊脂玉杯,悠闲地品着仙茶,茶雾袅袅,香气四溢。太上老君站在一旁,手里的拂尘轻轻晃动,眼底满是算计的光芒,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猴头想必已经到了御马监,得知自己是弼马温,此刻怕是已经暴怒了吧?”玉帝放下玉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眼底满是算计,“这弼马温一职,看似是官,实则是羞辱。以那猴头的桀骜性子,定然忍不下这口气,定会大闹御马监。到时候,他便是以下犯上,朕便能名正言顺地派天兵捉拿他,废了他的法力,再也无人能说朕苛待他,更无人能护着他!”
太上老君点了点头,拂尘轻摇:“玉帝英明。这弼马温一职,乃是天庭最末等的官职,专门用来羞辱那些不听话的仙吏。那孙悟空自视甚高,又刚愎自用,定然无法忍受这般羞辱。只要他动手,咱们便有理由拿下他,到时候用锁灵丹镇住他的丹田,再用锁灵阵困住他,他便再也无法兴风作浪,只能乖乖受天庭约束。”
“嗯。”玉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玉杯再次饮了一口仙茶,“等拿下他,便将他压在五行山下,让他好好反省!看他还敢不敢再大闹天宫,还敢不敢再与天庭作对!”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通报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仿佛有什么重物正在撞击天庭的玉柱:“启禀玉帝!大事不好了!那孙悟空得知自己是弼马温,暴怒之下砸了御马监,还打伤了御马监的仙吏,如今正手持金箍棒,杀向凌霄宝殿!”
玉帝脸色骤变,手中的玉杯险些摔落在地,茶水流了一地:“什么?他竟敢直接杀来凌霄宝殿?他就不怕朕派天兵天将捉拿他吗?”
“报——!”又一名天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盔甲歪斜,脸上满是血污,显然是刚被孙悟空打伤,他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启禀玉帝!孙悟空……孙悟空已冲破南天门,杀到凌霄宝殿外了!天兵天将根本拦不住他,已经……已经伤了不少兄弟了!”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凌霄宝殿都微微颤抖,殿内的玉柱嗡嗡作响,悬挂的宫灯剧烈摇晃:“玉帝老儿!你给俺出来受死!”
“轰——!”
又是一声巨响,凌霄宝殿那扇由千年古玉制成的大门,被金箍棒硬生生砸开,玉片纷飞,碎片四溅,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孙悟空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手持金箍棒,周身金光与戾气交织,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他的头发根根竖起,火眼金睛里满是猩红,目光如刀,扫视着殿内的仙卿,周身的法力翻腾不息,连空气都被染成了金色,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孙悟空!你以下犯上,大闹御马监,还敢闯凌霄宝殿,打伤天兵天将,简直是胆大包天!目无天规!”玉帝强装威严,猛地拍案而起,手指着孙悟空,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天兵天将何在?给朕拿下这妖猴!将他打入天牢,永世不得超生!”
殿外的天兵天将纷纷涌入,手持长枪大刀,身着银色盔甲,将孙悟空团团围住。可他们看着孙悟空那暴怒的模样,感受着他周身那毁天灭地的戾气,握着兵器的手都在颤抖,竟无一人敢上前——上次他大闹天宫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们哪里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拿下俺?”孙悟空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与杀意,“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也想拿下俺齐天大圣?”
他手中的金箍棒猛地一转,金光四射,横扫而出。“砰!砰!砰!”一连串的巨响,围上来的天兵天将纷纷被砸飞出去,撞在殿内的玉柱上,口吐鲜血,盔甲碎裂,惨叫连连,瞬间便倒下了一片。
“玉帝老儿,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弼马温,就能羞辱俺?就能让俺乖乖听话?”孙悟空一步步朝着九龙宝座走去,金箍棒在手中转动,每走一步,地面便震动一下,殿内的仙卿们吓得纷纷后退,脸色惨白,“你错了!大错特错!俺孙悟空,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软柿子!你敢羞辱俺,俺便敢拆了你这凌霄宝殿!你敢算计俺,俺便敢踏平你这天庭!”
玉帝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他指着孙悟空,声音颤抖:“太……太上老君!快!快用法宝拿下他!快用金刚琢!用锁灵丹!”
太上老君不敢怠慢,连忙从袖中掏出金刚琢——那金刚琢通体金黄,泛着淡淡的金光,乃是他用八卦炉炼制而成的至宝,能收天下兵器,专克各种法宝。他将金刚琢朝着孙悟空掷去,口中大喝:“孙悟空!接招!”
金刚琢泛着金光,如同流星般直奔孙悟空的头颅,速度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强大的吸力,试图将他手中的金箍棒吸走。
孙悟空眼神一凛,丝毫不惧。他手中的金箍棒猛地一挑,金光暴涨,重重撞在金刚琢上。“当——!”一声脆响,金光四射,金刚琢被金箍棒挑飞出去,重重砸在殿内的玉柱上,发出一声巨响,玉柱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紧接着,孙悟空纵身跃起,手中的金箍棒高高举起,金光凝聚,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重重砸向玉帝的九龙宝座。
“陛下快走!”太白金星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拉住玉帝的衣袖,带着他往后殿逃去。殿内的仙卿们也纷纷逃窜,有的往桌子底下钻,有的往殿外跑,整个凌霄宝殿内一片混乱,尖叫声、哭喊声、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轰——!”
金箍棒重重砸在九龙宝座上,金光炸裂,整个宝座瞬间被砸得粉碎,金片飞溅,木屑纷飞,原本威严的九龙宝座,顷刻间便成了一堆废墟。
孙悟空站在殿中,手持金箍棒,环视着空荡荡的凌霄宝殿,眼底的猩红依旧未消,戾气依旧冲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周身的法力还在翻腾——他想起了花果山的小猴们,想起了玄苍的叮嘱,想起了莲芽的梵气,想起了自己答应过要守护好花果山,不能再轻易动怒。
可此刻的羞辱与愤怒,像一团烈火,灼烧着他的理智,让他无法再压制心底的戾气。他知道,今日大闹天宫,定然会引来更多的天兵天将,甚至可能会波及花果山,让小猴们陷入危险。
可他不能忍!
他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是花果山的大王!不是任人羞辱的弼马温!不是玉帝手中的玩物!不是天庭的笑柄!
“玉帝老儿!你给俺听着!”孙悟空猛地抬头,朝着后殿的方向怒吼,声音传遍整个天庭,震得云层翻腾,金光四射,“今日俺砸了你这凌霄宝殿,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你若再敢欺辱俺,再敢算计花果山,俺便踏平你这天庭,掀了你的九龙宝座,让你这三界之主,再无立足之地!”
他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怒意,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回荡在天庭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的仙吏、天兵都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而此刻的花果山,踏云坪上,却是一片紧张。
那株刚破土不久的莲芽,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叶面上的金晕骤然变暗,原本温润的金光变得黯淡无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一股浓郁的黑气从莲芽的根须里窜出,如同毒蛇般缠绕着望芽桃的枝干,黑气所过之处,望芽桃的青金色花瓣瞬间失去了光泽,玄苍脸色大变,枯瘦的手指紧紧按住莲芽,眼底满是凝重。
“不好!大王的戾气爆发了!”玄苍的声音带着焦急,“这股戾气比心魔更盛,若是失控,不仅会伤了大王自己,还会波及花果山!”
毛球和小桃围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忧:“玄苍婆婆,大王怎么了?是不是在天庭遇到危险了?”
玄苍抬头望向天庭的方向,云层翻腾,金光与戾气交织,让她的心也跟着揪紧。“大王被玉帝羞辱,封了个弼马温的小官,如今暴怒之下大闹天宫,戾气失控了。”她沉声道,“老身必须立刻用莲芽的梵气稳住大王的心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玄苍闭上双眼,枯瘦的双手结印,莲芽的梵气顺着她的指尖流转,化作一道金光,直冲云霄,朝着天庭的方向飞去。她知道,这一次,不仅要稳住孙悟空的戾气,还要护着花果山,护着三界的安稳——这场因羞辱引发的风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