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妱澕压下心中惊涛,摇头轻叹:“真真想不到,胜红夫人竟与玫瑰岛主是这般情形……罢了!”她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边一间门面华贵的铺子,檐下悬着“霓裳阁”的匾额,脚步一顿,复又折回,“我走我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他人是非,与我等何干?苏郎君,且看这间铺子,我们去此处瞧瞧。”
言罢,慕容妱澕拉着云苏步入店内。甫一踏入,便觉异样——店中陈列的绫罗绸缎流光溢彩,华美非凡,然未细心察觉这铺子往来顾盼、挑选布料的客人,竟清一色皆是男子!更奇的是,偌大店铺之内,不见半个掌柜或伙计上前招呼,只有那些男客默然穿行于锦绣丛中,气氛诡谲莫名。
慕容妱澕环顾店内,见那些男客自顾挑选,始终无人上前招呼,柳眉微蹙,扬声道:“小二安在?店家何在?缘何客人盈门,却无人相迎?”连唤数声,仍无应答,她心头火起,俏脸含霜,玉手在身旁案几上重重一拍,“莫非偌大一个铺子,竟无一个喘气的主事之人么?!怎的这般怠慢店客!”
话音未落,一个年轻伙计慌慌张张自内堂匆匆掀帘而出,手里捧着一个盒子。他目光甫一触及妱澕与云苏,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度的惊诧与惶恐,竟似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及细想,猛地一低头,转身又飞快地缩回帘后去了!
慕容妱澕见状,气得俏脸通红,何曾受过这等轻慢?方才在柴炭新罗的惊悸未平,此刻又遭此冷遇,新仇旧怨涌上心头,俏脸含霜,怒斥道:“岂有此理!开门做生意,竟有将客人拒之门外之理?这便是尔等的待客之道?!莫不是这店大欺客,仗着几分薄利,便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云苏微微蹙眉,虽觉妱澕此态略显娇蛮,言辞稍显激烈,然目睹伙计如此行径,这店铺的待客之道,也着实有些古怪无礼,邬常枫家的店就不会这样。
正欲再骂,此时,忽见一位身着锦袍、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疾步从内堂走出,向二人深深一揖,满脸堆笑,姿态恭谨至极:“小老儿姓周,忝为本店掌柜,伙计无状,冲撞了二位贵人,万望海涵!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亦望恕罪,贵客欲选何等珍品?可告知在下,定竭诚招待。”
慕容妱澕余怒未消,冷声娇喝道:“周掌柜?你店里的伙计好大规矩!见了客人不迎反避,掉头便走,莫非贵宝号只做熟客生意,抑或是我二人面目可憎,入不得贵店法眼?难不成是欺我二人初来乍到,便行此等无礼之事?”
周掌柜闻言,腰弯得更低,不知道的以为是要额头触地,连声道:“折煞小老儿了!折煞小老儿了!贵人息怒,那蠢笨伙计绝非存心怠慢,实是敬畏过甚,惶恐失态啊!”
他偷眼觑了二人神色,小心翼翼续道:“二位贵人想是初临敝境?如今帛丝新罗上下皆已知晓,‘白衣圣裔’的使军长大人亲临巡视,身边伴着两位气度非凡的年轻才俊。”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充满敬畏,“小店那伙计新到上手,粗鄙不堪,自惭形秽,唯恐言行失措,唐突了贵人,这才惊慌失措地奔入内堂寻我,适才店内繁忙,未能及时迎迓,实乃小老儿之过,还望贵人海涵,为表歉意,小店愿奉上几件精巧首饰,权作心意,恳请二位贵人笑纳,莫要推辞。”
云苏闻言,心中暗自纳闷,问道:“掌柜此言何意?”
周掌柜微微直身,赔笑道:“二位贵客初来帛丝新罗,想必不知此地盛景,这帛丝新罗,于此以丝绸闻名遐迩,所产一种特有丝绸,质地细腻,色泽艳丽,更有独特织布工艺,织就之锦缎,花纹不算繁复,倒也美轮美奂,且此地首饰,多以新罗特有之珍稀材质打造,甚是有些人可以在衣服上镶嵌宝石,璀璨夺目,如今白衣圣裔使军长亲临,更引得四方瞩目,我那小二,见二位气度不凡,便知与使军长同为我帛丝新罗的座上宾,故而惶恐,切望二位莫要怪罪我等。”
言毕,周掌柜立刻吩咐伙计。
不多时,几名伙计便捧出数个描金漆盒,小心翼翼地在案上打开。盒中所盛,皆是珠光宝气、巧夺天工之物——累丝金凤簪口衔明珠,点翠步摇缀以各色宝石,赤金臂钏雕琢精细,翡翠玉佩莹润通透,便是见惯世面的妱澕,也不禁为这满目璀璨而微露讶色。
有几个刚进店的客人,正欲上手细看预约的样品,却被掌柜抢先一步,取来给慕容妱澕与云苏过目。
慕容妱澕此行并非为赴宴而来,这些华丽首饰,于她而言并无大用,略一沉吟,便婉言谢绝,摆手道:“掌柜盛情,心领了,此等贵重饰品,乃身外之物,非我日常所需,烦请掌柜将之收起,我二人随意看看便好。”
周掌柜见状,虽命人将首饰仔细收好,但执意亲自相陪,躬身侍立一旁,态度愈发恭谨:“贵客请便,若有看中之物,小老儿定当竭力周全。”
慕容妱澕见周掌柜执拗相随,知推辞不过那殷勤备至的劲儿,便也由他。她目光在琳琅货架间流连,最终拈起一对玉耳坠,转向云苏:“苏郎君,你瞧此物如何?”
云苏凝目看去,只见那耳坠玉质温润,形如一枚小巧的扁圆果实,通体莹白中晕染开片片娇嫩淡红,恰似熟透的果子,更奇趣的是,果形边缘处天然缺了一小口。他颔首又蹙眉,道:“玉色清透,晕红俏丽,与你甚配,只是这缺口,倒似被谁偷尝了一口?”
周掌柜忙趋前一步,笑着解释:“贵人好眼力!此坠灵感正是源自敝地与燕城同有的特产——林檎梨,我们也叫‘玉津果’,此果肉细脆胜雪,汁水丰盈,甘甜馥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