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是用于修饰宫殿、寺庙等宏大建筑的词汇,本不适用于办公场所;
但,怎奈这办公场所内日理万机的不是人;
那么,这处地界无论是使用富丽堂皇,还是雕栏玉砌、美轮美奂等词汇,都显得不足以道明其中之一二神韵。
或有读者、亦或是听众奇道,“不是人?那坐在办公桌后、真皮躺椅里,时而阅览批红、时而眯眼品茗的人形生物,那是什么?又能是什么?”
它的真实名讳,无人详实;
然它的名号,举世皆知,是谓“龙”。
龙,其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麟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相传能腾云驾雾、会呼风唤雨,与白虎、朱雀、玄武并列为祥瑞灵兽;
神话故事中有画龙点睛、龙腾虎跃、叶公好龙、龙生九子等一系列典故。
人流往来不绝的路边,一桌、一帕、一醒木的前后左右;
有一口中被包子馅料塞满的好事者,驻足与说书人支支吾吾:
“如此富有神秘色彩的龙,又怎会在现实生活中存在?
“更别谈,它会委身于区区不过蹴鞠场大小的空间内,埋头处理政务;
“岂不怪哉?”
这说书人不光能口吐芬芳,其耳功也是不逊分毫;
在旁人听来,只是嘟嘟囔囔的含糊音,他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对答如流,“呵,这就怪了?还有更怪的哩!”
抱有同样困惑的旁人,不由一惊,“什么,还有更怪的?你快说说!”
龙,是中原大地农耕时代的产物之一,主要负责保佑一方风调雨顺,继而影响着当年的五谷丰收,因此被赋予诸如富贵吉祥、世事如意等喜庆的引申含义;
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自巴氏地狱内本应老实本分的一小搓恶鬼,竟敢冲破枷锁、与看押守卫大打出手;
“冲呀!”
“冲咩!”
更可恶的是,口出不逊的他们并非是个人闹事;
那被总算能够脱出束缚的狂喜充斥满头的群体中,相对少数的、数名因宣传作奸犯科而逮捕入狱的领头羊,甚至不忘从打倒的守卫身上搜刮武备和钥匙;
一边向巴氏地狱外砍杀、一边释放未能自行破碎枷锁的其余一众恶鬼,“打倒看押守卫,沿途招募、动员,快、快,事态紧急、机不可失!”
也正是由此,持续三日夜的巴氏地狱的墙头上,一面被看押守卫的鲜血所浸染完全的血衣,替代本应高高在上的吞天龙旗,成为这群罪大恶极者们即将犯下新一轮大恶的宣告——‘恶鬼出笼,改天换日!’
“你,愿意听朕讲个故事吗?”
“当然……不愿意,你别想拖延时间,整块区域都已经被我们给牢牢控制,你就算是真龙,也是插翅难飞!”
往日里被八百禁卫重重护持着的办公场所,最为中枢的一处落地窗前,龙无视不请自来者的严词一口回绝,自顾自询问起要命一题,“现在,你们确实技高一筹、胜利夺冠;
“那么……谁将取代朕、成为下一个主宰者?”
静默;
不只是落针可闻的空间寂静,是从心臓、肺部、呼吸管道传递出的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
“别听它的妄言,它这是想让咱们产生动摇、自相残杀!”
领头羊,不愧是能够站至最前排的一者,果真“聪明绝伦”,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识破掉它的“垂死挣扎”。
“罗伯特说得没错,它就是在胡说八道!”
有一个赞同的,便会接二连三出现更多的赞同声:
“娜莎姐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这样!”
“是呀,若是没有罗伯特、娜莎、卢梭的搭救,咱们都不能冲到这里,他们说得定然没错!”
经过作为尖刀组的罗伯特、娜莎、卢梭以及童阳地相继传声和附和;
即便是内心出现微末动摇苗头的跟随者,也当即目光灼灼地重新盯向它;
有面生愧色的个别人士,啐口大骂,“呸,差点就让你忽悠喽!”
落地窗前的它,往大义凌然的方向瞥去一眼,竟还笑得出来,“呵呵、呵呵……哈哈……”
听着愈发刺耳、乃至令人倍感猖狂的放声大笑;
一脸茫然的马赫,向罗伯特和娜莎投去不解的游疑目光。
卢梭和童阳手中的兵刃紧握、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地喝止,“笑什么笑!不知道你死到临头吗?”
落地窗前的它,保持着仰身望苍天的后倾姿态,口中的肆意狂笑颇为配合地应声中断;
不待尖刀组众人纷纷开口说些什么,它神神叨叨搬出圣、亚里士多德为其后世弟子录入《导师、亚里士多德文选》中的一段话:
“圣人言,‘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就在马赫喝骂的同时,卢梭与童阳兵刃微抬、向前大跨一步,踏!
“这是《导师、亚里士多德文选》中的一段,”罗伯特抬手拦住左右预想将它除之以后快的多人,为对方落得如此窘境竟还能游刃有余而不禁叹服,“有什么话,你大可放开啦讲,这里没有外人”。
一股无法言明的暖意,流过身后众人的心田,原本满脸杀气腾腾的尖刀组成员及随行众人,脚下的步子稍缓。
落地窗的它,眸光从左到右地挑过全场,最后点在为首的罗伯特脸上,“你,很不错,比当年的我要强出不少”。
“当年的你?”达成某种默契的现场氛围中,只有罗伯特的反问,在室内远远飘散。
它细微颔首,便毫无防备地面向落地窗外。
眼见背部大开的如此破绽,罗伯特取笑似的追问,“你,不怕死?”
“死,谁会不怕?”它的回应无疑道出现场大概是所有人的心声。
罗伯特没有横眉冷对地出声打断,其他人见状也就未有过多鲁莽行为。
“只不过,这个世上,有种比死更为令人恐惧、或者说悲哀的事情”,它似是娓娓道来某段不足为外人道的追忆,“在朕还是我的时候,曾经也像你一般的率直,天真地以为聚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就能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率直’、‘天真?’听着似在自嘲的用词,罗伯特顺着话头接续,“你成功了,不是吗?”
这种人所共知的事实,已无需任意质疑的必要。
它轻笑一声,“是的,朕成功了”;
旋即,它却面色一沉、语焉不详地为那时的自己,盖棺定论,“只是,若能回到那一天,朕情愿从未拿起过屠刀”;
通过落地窗反射的镜像,它再度扫过身后的刺目锐光,幽幽叹息,“这下,你可愿意听朕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