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盟书昭世,墨道西行
邯郸城的晨光终于褪去了战火的阴霾,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残破的城墙上。西门外的战场已被清理干净,新翻的黄土带着湿润的气息,覆盖了暗红色的血迹,只余下几处嵌在泥土里的残箭,箭镞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像一枚枚凝固的叹息,无声诉说着昨日的厮杀。城楼上,赵国的“赵”字赤旗绣着玄黑纹路,韩国的“韩”字青旗镶着银边,两面旗帜在风中舒展,中间插着一面素色麻布旗,上面用浓墨写着“止戈”二字——那是墨家的见证旗,布料粗糙却挺括,没有繁复的纹饰,却在风中猎猎作响,似在为这场来之不易的同盟立誓。
墨翟站在城楼西侧的雉堞旁,玄色短褐已换了干净的粗麻料子,领口和袖口缝着细密的针脚,那是秦华连夜为他补缀的。他左臂的伤口虽未痊愈,缠着的白布却已换了新的,此刻正微微曲着,指尖轻轻拂过城墙上未被清理干净的箭痕。那箭痕深约半指,边缘的砖石崩裂,是昨日决战时魏军的铁箭留下的印记,深深刻进砖石里,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望着下方忙碌的景象:百姓们穿着打补丁的布衣,正用魏国赔偿的橡木修缮被战火焚毁的房屋。为首的老匠人姓王,满脸皱纹,左手缺了两根手指,据说是早年被魏军抓去做苦工时砍断的,此刻正眯着眼,用墨斗在木头上弹线,“啪”的一声,墨线在木头上留下清晰的痕迹,随后拿起锛子,“笃笃笃”地凿着木料,木屑纷飞;赵军士兵在城墙下的空地上操练,为首的校尉名叫李烈,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从额角延伸到下颌,那是昨日决战时被魏军骑兵砍伤的,此刻正扯着嗓子喊口令,红色铠甲在晨光中连成一片,长戟挥舞间带起阵阵风声,士兵们的呐喊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韩国使者名叫韩平,是韩聂的堂弟,穿着宝蓝色锦袍,腰系玉带,挂着一枚白玉佩,正带着两名侍从,捧着文书往来于驿馆与城楼之间,腰间的玉饰碰撞出“叮铃”的清脆声响。整个邯郸城,正从战火的疮痍中慢慢复苏,透着勃勃生机。
“先生。”秦华捧着一卷竹简,轻步走来,他穿着浅灰色短褐,头发用木簪束起,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声音压得极低,“赵将军、廉将军和韩大夫已在议事厅等候,赵韩两国的盟书文稿已拟定妥当,特请您过去作为见证,敲定最终字句。”
墨翟点头,收回拂过箭痕的手,指尖还沾着些许尘土。他随秦华走下城楼,脚步踏在石阶上,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今日之后,赵韩同盟便会昭告天下,而墨家,将以见证者的身份,为这份盟约立一道“止戈”的屏障。
议事厅内,檀香袅袅,案上摆着一尊三足青铜鼎,鼎身刻着云雷纹,鼎中盛着温水,水汽氤氲而上,模糊了案上的竹简。赵奢、廉颇与韩聂围坐案前,赵奢穿着赤色朝服,腰佩青铜剑,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廉颇穿着黑色铠甲,甲片上还沾着些许未擦净的锈迹,身材高大,坐姿挺拔,像一座沉稳的山;韩聂穿着青色官袍,面容儒雅,手指修长,正轻轻摩挲着竹简的边缘。案上摊着一卷泛黄的竹简,竹片用牛皮绳串联,上面用朱砂打底,墨笔书写着工整的篆字,正是赵、韩两国的同盟盟约。
见墨翟进来,三人齐齐起身,神色恭敬——经过西门决战,墨翟的智谋与墨家的实力,早已让他们心生敬佩,此刻以“见证者”相称,更多了几分敬重。
“墨先生,劳您久候。”赵奢上前一步,伸手引墨翟落座,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戟的厚茧,指着案上的盟书,“这是我与韩大夫拟定的盟书文稿,字句已斟酌多遍,昨日还请了邯郸城的老儒士看过,今日请先生来,一是想请您以第三方见证者的身份审阅,二是想借先生的威望,为这份盟约添一份分量。”
墨翟在案前坐下,接过竹简,指尖抚过温润的竹片,竹片边缘打磨得十分光滑,显然是精心挑选的上等竹简。他的目光落在开篇的字句上,逐字逐句地读着,神色平静,偶尔微微点头。
盟书开篇写道:“赵、韩两国,值天下纷扰、魏寇犯境之际,为保家国、护百姓、止干戈,愿结攻守同盟,共御外敌。”随后列明四条核心约定:其一,若赵国遭魏国攻伐,韩国需于十日内出兵相助,粮草兵器共担;若韩国遭伐,赵国亦当如此;其二,两国开放边境,互通贸易,共享盐铁之利,共修边境城防;其三,两国罢止边境争端,原有疆域以旧界为准,若有分歧,需以盟约为据,遣使协商,不得动武;其四,此盟有效期十五年,到期后若两国无异议,自动续期,天地为证,鬼神为鉴,背盟者天下共讨之。
墨翟逐字逐句看完,放下竹简,目光扫过三人:“文稿字句恳切,权责清晰,可见二位将军与韩大夫的诚意。只是有一处,当稍作修改。”
他伸出手指,指着“止干戈”三字,指尖在竹片上轻轻点了点,缓缓道:“‘止干戈’三字略显仓促,当改为‘止戈弭兵’,并添上‘愿为天下诸侯表率,共促太平’一句。赵韩结盟,不仅是为自保,更是为向天下传递‘不嗜杀、不争霸’的心意。墨家虽为见证者,却也愿以‘非攻’之道为这份盟约作保——若日后有一国背盟,墨家弟子虽不参与邦国之争,却会尽己所能,守护被攻伐之国的百姓。”
韩聂眼中一亮,立刻点头,他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语气激动地说道:“墨先生所言极是!添上此句,既能彰显我们的诚意,也能借墨家的‘非攻’之道,让天下诸侯知晓我们结盟的初心,更能让魏国不敢轻易动念背约!毕竟谁也不愿得罪墨家这样的‘止戈之师’啊!”
廉颇也抚掌大笑,声音洪亮,震得案上的青铜鼎微微晃动:“先生考虑周全!有墨家作为见证,又有‘非攻’之道为诺,这份盟约便不是一纸空文,而是真能护两国安稳的屏障!日后若是有人敢背约,不仅天下诸侯会讨伐他,墨家弟子还会去守护百姓,让他落得个‘失道寡助’的下场!”
赵奢当即命侍从取来笔墨,他亲自接过毛笔,蘸了浓墨,在竹简上小心翼翼地添改字句。墨翟起身,从秦华手中接过一支刻有“墨”字的玉笔——这支笔是墨家历代见证重要盟约时所用的,笔杆是和田白玉制成,温润如玉,笔尖是狼毫,锋利柔韧,笔杆上刻着篆书“墨”字,象征着“以文载道,以墨立誓”。
他走到案前,在盟书末尾的“见证者”一栏,缓缓签下“墨翟”二字。他的笔法沉稳,字迹力透竹背,带着几分沉静的力量,每一笔都写得格外郑重,仿佛在为这份盟约注入“止戈”的信念。
随后,赵奢代表赵国、韩聂代表韩国在盟书上签字,廉颇作为赵国军方见证者签字。签完后,赵奢命人将盟书誊抄三份,一份由赵国保管,交给太史令存档;一份由韩国带回新郑,呈给韩王;一份交由墨家作为见证存档,由秦华小心收好。又让人取来上等青石,石质细腻,色泽青灰,命匠人将盟书全文刻于石碑之上,立于邯郸城东门之外的高台之上,高台四周设下汉白玉石栏,栏柱上雕刻着“止戈”图案,供百姓与往来使者观瞻,也让这份盟约经得起日月的考验。
消息传出,邯郸城百姓扶老携幼,纷纷涌向东门。张老汉拄着枣木拐杖,拐杖头上包着铁皮,是儿子生前为他做的,此刻在老伴李氏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石碑前。李氏穿着灰布围裙,手里还拿着一块刚烙好的饼,显然是从灶台前匆匆赶来的。张老汉伸手摸着石碑上的“止戈弭兵”四个大字,手指粗糙,布满老茧,在石碑上轻轻摩挲,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顺着满脸的皱纹滑落:“活了大半辈子,总算能看到两国结盟,再也不用怕魏人烧房子、抢粮食了!这石碑立在这里,就像给咱们百姓立了个靠山啊!”
百姓们围着石碑,人群中,一个名叫阿秀的姑娘,梳着双丫髻,穿着浅粉色布裙,正轻声诵读盟书,她的声音清脆,一字一句地读着“止戈弭兵”,周围的百姓都安静下来,认真听着;一个名叫石头的孩童,约莫七八岁,光着脚丫,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高台下发誓,小脸上满是严肃:“我长大后要像墨家弟子一样,学本事,守护这太平日子,不让坏人欺负咱们!”
欢呼声、祈福声传遍了整个邯郸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安心的气息,那是战火熄灭后,百姓对安稳生活的最真切期盼。
三日后,赵国使者带着盟书正本前往魏国都城大梁,使者名叫赵括,是赵奢的侄子,年纪轻轻却十分沉稳,他不仅要向魏国宣告赵韩同盟的成立,还要要求魏国归还之前侵占的赵国三座城池,释放被俘的两千余名赵军士兵与百姓;韩国使者韩平则带着副本返回新郑,向韩王复命,并将盟书刻于韩国都城的宗庙之外,以示郑重;墨家弟子则分成三队,一队由吴起带领,前往齐国;一队由禽滑厘带领,前往燕国;一队由相里勤带领,前往楚国,他们带着盟书副本,一方面传播赵韩结盟的消息,另一方面也借机宣扬“止戈弭兵”的理念,让更多诸侯知晓墨家的立场。
一时间,“赵韩同盟,墨家见证”的消息像一阵风,传遍了天下诸侯。齐国国君齐威王听闻后,当即派遣使者田婴前往邯郸,田婴是齐国宗室,精明能干,愿与赵韩两国互通贸易,并约定若魏国攻伐赵韩,齐国可提供十万石粮草支援;燕国国君燕文公也遣使来贺,使者名叫乐毅,年轻有为,提出与赵韩共修北方长城,抵御匈奴与东胡;连一向中立的楚国,也派使者昭阳送来厚礼,包括一百匹锦缎、五十斤黄金,表达了愿与赵韩友好往来的心意。
而魏国都城大梁,却是一片恐慌。魏惠王穿着龙袍,坐在朝堂之上,脸色铁青,手里紧紧攥着赵国使者送来的盟书,指节发白。下方的大臣们鸦雀无声,丞相公叔痤站在最前面,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大将军庞涓则脸色阴沉,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龙贾是他的好友,如今被俘,五万大军尽灭,他心中既愤怒又恐慌。
“够了!”魏惠王猛地将盟书摔在案上,竹简散落一地,他气得浑身发抖,“赵韩结盟,还有墨家作为见证!这是要联手对付我魏国啊!龙贾无能,五万大军竟全军覆没,如今我魏国实力大损,若是赵韩再联合齐、燕等国来攻,我魏国该如何是好!”
公叔痤连忙上前,躬身道:“大王息怒。如今赵韩同盟实力强盛,又有墨家见证,我们不宜与他们硬碰硬。不如先撤回边境的驻军,归还赵国的城池,释放被俘的百姓,向赵韩两国求和,待我国实力恢复,再做打算。”
庞涓虽不甘心,却也知道公叔痤说得有理,只能咬牙道:“大王,丞相说得是。只是这口气,我们不能就这么咽下去!待日后我国强大了,定要报今日之仇!”
魏惠王无奈之下,只能下令撤回边境的驻军,归还赵国的三座城池,释放了被俘的两千余名赵韩百姓,并派使者前往邯郸,向赵韩两国求和,承诺五年内不再犯境。
邯郸城的议事厅内,赵奢拿着各国使者送来的文书,脸上满是笑意,他将文书递到墨翟面前,语气中难掩激动:“墨先生,您看!齐国愿与我们互通盐铁,燕国要与我们共修长城,楚国也送来厚礼!如今我们赵韩同盟威名远扬,连魏国都低头求和了!这一切,都多亏了先生以见证者的身份为我们站台啊!”
廉颇也笑道,他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墨翟:“是啊!若不是先生提出添上‘止戈弭兵’的字句,又以墨家的‘非攻’之道作保,天下诸侯也不会如此快地认可我们的同盟。先生虽未参与结盟,却比我们更像这同盟的核心啊!来,先生尝尝这糕点,是韩国使者送来的,味道很不错。”
墨翟却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将文书放回案上,目光望向窗外——庭院里的一株槐树已抽出新芽,嫩绿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晃,几只麻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充满了生机。他缓缓道:“诸侯交好,不过是因赵韩同盟有抗衡魏国的实力,墨家不过是恰逢其会,做了个见证者。但实力终有强弱变化,盟约也会有新旧更替,今日的和平,若只靠盟约与实力维系,终究是不稳固的。”
韩聂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杯是青瓷制成,杯身上刻着兰草花纹,他若有所思地问道:“墨先生的意思是,这和平的根基,还需更深厚的东西?不是盟约,也不是实力?”
“正是。”墨翟点头,目光转向西方,那里是秦国、周国的方向,也是战火未息的地方,“真正的和平,需让天下人都明白‘兼爱’‘非攻’的道理——诸侯不嗜杀,百姓不流离,才能长治久安。如今邯郸城已安定,赵韩同盟也已稳固,我打算带着部分弟子西行,前往秦国、周国等地,不是以同盟者的身份,也不是以见证者的身份,只是以一个‘传道人’的身份,将‘止戈弭兵’的理念传给更多人。”
赵奢与廉颇对视一眼,眼中满是不舍。赵奢上前一步,语气诚恳地说道:“墨先生,您要西行,我们绝不阻拦。只是邯郸城永远是您的落脚点,若是西行路上有任何需要,只需派人传信,赵国的驿站、粮草,任凭先生调用!我已命人在沿途的赵国驿站都备好了马匹和干粮,先生随时可以取用。”
廉将军也起身,郑重道:“我已命人准备了二十匹河西良马,这马耐力极好,日行百里不在话下;还有五百石粟米,五十副防身的甲胄,甲胄是用精铁打造的,轻便又坚固,供先生和弟子们西行之用。先生放心,邯郸城的防守有我和赵将军在,定不会让魏人有机可乘,也不会辜负先生作为见证者的信任。”
韩聂连忙说道:“我国在西行的路上设有十二处驿站,从邯郸到新郑,再到周国的洛阳,沿途的韩国官员我都已打过招呼,先生和弟子们可随时歇息补给。若是遇到小国阻拦,只需亮出墨家的令牌,他们定不敢为难。我还让韩平带了一些韩国的通关文牒,先生拿着文牒,沿途关卡都会放行。”
墨翟看着三人,心中满是暖意。他起身,对着三人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很低,态度十分郑重:“多谢三位。墨家虽为赵韩同盟的见证者,却也承了三位的情。我此去西行,并非一去不返。待‘止戈弭兵’的理念能在西方传开,我定会回来,看看这邯郸城的百姓,看看这份盟约是否真能护得一方太平。”
几日后,墨翟带着吴起和秦华等五十名墨家弟子,收拾好了行囊。吴起穿着黑色短褐,腰间佩着一把青铜短刀,背上背着一个大行囊,里面装着几具拆解后的连弩部件——既是防身之用,也是向沿途百姓展示墨家“非攻”之器的妙用,证明墨家之术只为守护,不为攻伐;秦华背着一个粗布行囊,里面装着竹简、墨家典籍和少量干粮,还特意带上了几卷空白竹简,方便沿途记录见闻;其他弟子们也都背着行囊,里面装着必备的物品,每个人的腰间都佩着一把短刀,是防身之用。
邯郸城的百姓早已得知墨翟要西行的消息,纷纷涌上街头,从东门到驿馆的路上,挤满了送行的人。张老汉和李氏推着一辆小车,车上放着刚烤好的胡饼,冒着热气,胡饼上还撒着些许芝麻,香气扑鼻。张老汉挨个儿给弟子们递饼,脸上满是笑容:“孩子们,路上风大,多吃点胡饼抗饿!这饼子是用新收的麦子做的,香着呢!等你们回来,大爷给你们烤更大的,里面还夹上肉!”
一个名叫田仲的年轻弟子接过胡饼,眼眶通红
,哽咽着说道:“谢谢张大爷,我们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给您老人家表演墨家的连弩,保准让您大开眼界!”
张老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拍了拍田仲的肩膀:“好!好!大爷等着看!你们路上可要好好照顾先生,别让他累着了!”
人群中,阿秀捧着一篮刚摘的野菊花,走到墨翟面前,双手将篮子递过去,脸颊泛红,声音细弱蚊蝇:“墨先生,这是我早上在城外山上摘的野菊花,泡茶喝能清心明目,您带着路上用吧。”
墨翟接过篮子,菊花的清香扑面而来,他对着阿秀温和一笑:“多谢姑娘。这菊花虽小,却藏着百姓的心意,我定会好好收着。”
阿秀听到墨翟的夸奖,脸颊更红了,连忙低下头,快步跑回人群中,躲在母亲身后,偷偷探出头望着墨翟,眼中满是崇敬。
赵奢、廉颇和韩聂亲自将墨翟送到东门之外的盟书石碑前。石碑已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止戈弭兵”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石栏旁还摆着百姓们献上的鲜花和祭品,香火袅袅,透着庄重的气息。
赵奢握着墨翟的手,指腹触到墨翟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刀、制作器械、书写竹简留下的痕迹,粗糙却温暖。他郑重地说道:“墨先生,一路保重!这盟书石碑,我已命人日夜看守,每日擦拭,绝不让它蒙尘。等您回来的时候,定让您看到一座更安稳、更热闹的邯郸城,百姓们都能吃饱穿暖,再也不用受战火之苦!”
墨翟点头,目光落在石碑上的“止戈弭兵”四字上,阳光洒在石碑上,字里行间似有金光流转,仿佛在诉说着这份盟约的重量。他转头望向邯郸城,城楼巍峨,赤旗与青旗在风中飘扬,百姓们的脸庞在阳光下带着笑容,那是他见过的最动人的景象——没有战火,没有流离,只有安稳与生机。
“诸位保重。”墨翟对着三人抱了抱拳,声音沉稳而有力,“后会有期!”
说完,他转身翻身上马。那匹河西良马通体乌黑,鬃毛顺滑,是廉颇特意挑选的,温顺而有灵性,此刻正温顺地打了个响鼻,仿佛也知晓此行的意义。墨翟勒住缰绳,最后望了一眼邯郸城,望了一眼石碑前的百姓,望了一眼赵奢、廉颇和韩聂,随后一挥马鞭,“驾!”
战马嘶鸣一声,四蹄扬起尘土,朝着西方奔去。吴起、秦华等弟子也纷纷上马,紧随其后,五十匹战马排成一列,马蹄声整齐划一,像一阵沉稳的鼓点,渐渐远去。田仲骑着马,还不忘回头对着张老汉挥手:“张大爷,等着我们回来!”
赵奢、廉颇、韩聂和百姓们站在石碑前,久久没有离去。他们望着墨翟西行的方向,尘土飞扬,身影渐渐变小,最终变成一个个小黑点,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张老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喃喃道:“先生是好人啊,愿老天保佑他,早点把道理传给天下人,早点回来。咱们邯郸城的百姓,都等着他呢!”
李氏也红了眼眶,握着张老汉的手:“会的,先生心善,定能平平安安的,也定能让更多人明白‘止戈’的道理。”
墨翟骑着马,走在西行的路上。离开邯郸地界后,沿途的景象渐渐变得荒凉。道路两旁的田地多有荒芜,长满了野草,只有少数田地被开垦出来,种着稀疏的粟米。偶尔能看到因战争而废弃的村庄,断壁残垣间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屋顶的茅草早已腐烂,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梁,在风中摇摇欲坠。
有几个孩童光着脚,穿着破烂的衣裳,在田埂上追逐打闹,他们的脸上沾着泥土,却笑得十分开心。看到西行的队伍,孩子们立刻停下脚步,好奇地望着他们,眼中带着懵懂的疑惑,还有几分怯生生的畏惧。
墨翟勒住马,放缓速度,从行囊里取出几块胡饼,递给身边的秦华:“把饼子给孩子们吧,告诉他们,这是邯郸城的百姓给他们的,让他们放心吃。”
秦华接过胡饼,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孩童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孩子们,别害怕,这是给你们的饼子,快吃吧。”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约莫十岁,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灰布衣裳,头发枯黄,他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接过一块胡饼,对着秦华鞠了一躬,声音细细的:“谢谢哥哥。”
其他孩子见他接过饼子,也纷纷围上来,伸出小手,秦华一一将胡饼分给他们。孩子们接过饼子,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饼渣掉在衣襟上,也连忙用手捡起来塞进嘴里,显然是许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食物了。
那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吃完饼,走到墨翟的马前,仰起头望着墨翟,眼中满是好奇:“先生,你们要去哪里呀?是去打坏人吗?”
墨翟低头看着孩子,温和地说道:“我们不去打坏人,我们是去告诉更多人,不要打仗,要好好过日子,让大家都能像你们一样,有饼吃,有地方玩。”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对着墨翟深深鞠了一躬:“先生真好!我长大了也要像先生一样,让大家都有饼吃!”
墨翟看着孩子纯真的脸庞,心中更加坚定了西行的决心。他要去的地方,还有无数这样的孩子,无数在战火中挣扎的百姓。他们渴望安稳,渴望温饱,却被战争裹挟,流离失所。他要让他们知道,天下并非只有厮杀,还有“兼爱”“非攻”的可能,还有安稳生活的希望。
“我们走吧。”墨翟对弟子们说道,随后一挥马鞭,继续向西行去。
队伍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河,河水清澈,岸边长满了芦苇。墨翟勒住马,对弟子们说道:“大家先在这里歇息片刻,饮马补水,再继续赶路。”
弟子们纷纷下马,牵着马走到河边,让马饮水。吴起走到墨翟身边,指着前方远处的城池轮廓,对墨翟说道:“先生,前面就是卫国的濮阳城了。濮阳是卫国的都城,也是西行的必经之路,城防不算坚固,百姓大多以耕种和经商为生。我们可以在那里歇息几日,顺便向卫国的百姓宣扬‘止戈’之道,看看卫国的诸侯是否愿意认同我们的理念。”
墨翟顺着吴起指的方向望去,濮阳城的轮廓在阳光下隐约可见,城墙不算高大,却是用砖石砌成,城头上飘扬着卫国的“卫”字旗,透着几分安稳。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们先去濮阳。不求卫国诸侯认同墨家之道,只求让那里的百姓知道,这天下,还有人在为‘止戈弭兵’而努力,还有人在为他们的安稳生活奔走。”
秦华走到墨翟身边,递过一壶水:“先生,您喝口水歇歇吧。这一路虽然不算难走,但您也累了。”
墨翟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很清凉,驱散了些许疲惫。他望着弟子们,他们正围坐在河边,有的在擦拭兵器,有的在整理行囊,有的在低声交谈,脸上虽带着疲惫,却都透着坚定的神色。这些弟子,大多是孤儿,或是在战争中失去了家人,是墨家给了他们一个家,也是“兼爱”“非攻”的理念让他们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大家都辛苦了。”墨翟对着弟子们说道,“西行的路还很长,或许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只要我们心中有‘止戈’的信念,有守护百姓的初心,就一定能走下去。”
“是,先生!”弟子们齐声应道,声音铿锵有力,在河边回荡。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西行的队伍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墨翟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中的马鞭轻轻搭在马背上,腰间的透甲匕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他的玄色短褐被夕阳染成了金色,身影在余晖中显得格外挺拔,像一座坚定的山,守护着身后的弟子,也守护着心中的信念。
他知道,西行的路注定充满艰难——或许会遇到诸侯的阻拦,或许会遭到世人的不解,或许还会看到更多战火的疮痍。但他不会退缩,也不会放弃。
因为他是墨翟,是墨家的巨子,是赵韩同盟的见证者,更是“兼爱”“非攻”之道的传道人。他要带着墨家的理念,走遍西方的每一片土地,让“止戈弭兵”的种子在每一个百姓的心中生根发芽,让天下诸侯明白,唯有不嗜杀、不争霸,才能真正守住家国,护住百姓。
西行的队伍渐渐远去,朝着夕阳的方向,朝着更广阔的天地,也朝着天下太平的未来,坚定地走去。邯郸城的盟书石碑依旧立在东门之外,“止戈弭兵”四字在日月的照耀下,愈发清晰。而墨翟与墨家的故事,也将在西行的路上,在这片战火纷扰的土地上,继续书写下去——以见证者之名,以传道人之责,以一颗守护百姓的赤子之心。
濮阳城的城门渐渐清晰,城门口的百姓看到西行的队伍,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望着他们。墨翟勒住马,目光温和地望向那些百姓,心中默念:“濮阳的百姓,我们来了。我们带来的不是战争,不是争端,而是‘止戈’的希望。”
随后,他一挥马鞭,带着弟子们,朝着濮阳城走去。战马的蹄声在夕阳下回荡,像一曲坚定的歌,诉说着一个关于“兼爱”“非攻”的故事,也诉说着一个关于天下太平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