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的追随者刚诞生不久啊。
看样子是这样。上面到底在搞什么鬼？
面对脑海中回荡的低语，伊恩只在心中做出回应。这不仅是因为他此刻无法开口说话，更因为眼下的局势根本不允许他分神。
轰隆！轰隆！轰隆——
此刻，他正紧紧依附在亚纳尔・塔什身上，这只巨兽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地下穿行。
亚纳尔・塔什在地下的移动速度要快得多，那种感觉就像被固定在失控的过山车上。不过，它之前看似行动迟缓，或许只是因为体型太过庞大造成的错觉。
它的目的肯定是想把我甩下去，要么把我活埋，要么把我碾成碎片。
伊恩目前只是行动受到限制，但幸运的是，他并没有感到太多痛苦。
轰隆隆……轰隆隆……
他甚至还有闲心去感知追随者身上那枚混沌本源珠传来的脉动。
当然，他也不是在无所事事。他已经将触手刺入亚纳尔・塔什的外骨骼，并用那双已染成深绿色的手不断消融着对方的外壳。
这项技能名为“不洁之爪”——大概率是之前在德雷诺夫教堂经历腐化仪式时获得的能力。
咔嚓——
他的双手已深深嵌入亚纳尔・塔什岩石般的外骨骼中，直至手腕。被他手掌触碰的区域正不断消融，化作流质。
轰隆！轰隆！轰隆——
周围蔓延开的巨大裂痕，正是亚纳尔・塔什在沙漠中横冲直撞时留下的痕迹。
或许，这才是击败它的正确方式：避开它的魔法攻击，拉近与它的距离展开近身缠斗，再利用它一次次的撞击让它自我瓦解。
一旦它的防御被彻底破除，其实际生命值或许并没有那么高。
这个猜测合情合理，毕竟它的肉身看起来远不如外骨骼坚硬。
然而，坐等它自我毁灭根本行不通——一方面，他无法确定同伴们能否撑到那个时候；另一方面，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身体能否坚持到那一步。
轰隆隆……轰隆隆……
即便此刻，他本源珠中的混沌之力也在稳步消耗。这不仅仅是因为使用“不洁之爪”或背后伸出的触手——就连他的追随者瑟琳和莫罗，也在不断汲取他的混沌之力。仅仅是维持当前这种混沌化身的形态，就需要消耗大量混沌之力。
变身存在时间限制……想来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真正的问题在于，一旦混沌之力耗尽，会发生什么。如果只是变回原来的形态，那倒还算幸运；若是出现其他情况，麻烦就大了——而且不用说，绝大多数其他结果都可能意味着死亡。
事实上，这场战斗与其说是与亚纳尔・塔什对抗，不如说是在与时间赛跑。自从变身成这副模样后，他从未真正感受到这只巨兽带来的威胁。
这种时候我该笑吗？
他专注于消融亚纳尔・塔什的外骨骼，并非因为无事可做，也不是为了造成致命伤，而是为了在必要时，能有办法吸收对方的混沌之力做准备。
当然，这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尽管他的手已经嵌入到手腕处，但感觉这只巨兽的外骨骼还有很厚一层。考虑到它的体型，就算需要嵌入到肘部，也不足为奇。
轰隆隆……轰隆隆……
或许正因如此，各种负面情绪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愤怒、杀戮欲、嫉妒、烦躁，甚至还有一丝焦虑，以及某种混杂着爱与恨的模糊情感。
这些情绪复杂而鲜活，伊恩却始终不为所动。他很清楚，这些都不是他自己的情绪。
——我早就说过吧？你的混沌脾气可不太好。
约格带着笑意的低语再次传来，比平时更加清晰，仿佛直接在他脑海中开口说话。约格会这样，显然是因为它正在读取伊恩的想法。
不过，它似乎还无法读取伊恩最深层的真实意图，但无论如何，它能轻松读取伊恩表层的想法。也正因如此，伊恩在交流上并未感到不便。
——但别太掉以轻心，朋友。就算你的灵魂有两层保护，一层来自我，另一层来自你融合的那个……东西，也不代表你的灵魂本身变强了。
约格继续用悠闲的语气说道：
——混沌无法直接吞噬你的灵魂，但它产生的余波呢？那些余波或许就足以让你的灵魂出现裂痕，甚至碎裂。就像摇晃鸡蛋，蛋壳或许没破，但里面的蛋液早就搅成一团稀泥了，对吧？
嗯，类似的经历我又不是没有过。
伊恩没有像往常那样让约格闭嘴，也没有无视它，而是平静地回应。
反正眼下也没别的事可做，约格说这么多，或许只是因为对当前的局势感到无聊。
——真要是那样，我也会有危险。别忘了，你并不是在与混沌融合，我只是在欺骗它而已。
约格压低了声音：
——可一旦你失去意识，你的灵魂就可能被孤立……到时候我说不定也会被吞噬。虽然我有点好奇那种感觉，但我可不想失去自我意识。
切，这混蛋，永远都这样。
伊恩在心里嗤之以鼻。
果然，一涉及自身安危，它就有说不完的话。
当然，他也没有把约格的提醒当耳旁风。毕竟，他能变成混沌化身，全靠约格的帮助。
要是能活着撑过去，变回原来的样子，他倒真愿意好好称赞一下这家伙的本事——毕竟，这似乎正是约格之前警告过他的风险。
嗡——
一声低沉、震人心魄的嚎叫突然响起。与此同时，一股混杂着恐惧、悲伤与狂怒的情绪通过空气传递到伊恩心中。
——看来它终于发现自己身上破了个洞。
反应还真够慢的。
伊恩心中没有丝毫愧疚或怜悯，反而是对这只巨兽的杀戮欲与愤怒在不断翻涌——这些都是他体内混沌之力散发的情绪。
说真的，这混沌的脾气怎么会这么暴躁？之前好像没这么严重啊。
伊恩在心里咂了咂嘴。
不过，他一直以来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比如愤怒、烦躁、不满与渴望。多亏了强大的精神韧性，他才能平静地承受这些情绪，即便无法完全压制，也很少表露在外。
但他无法骗过混沌本源珠。本源珠早已受到他这些情绪的影响。
感觉自己像个不称职的“父亲”。
当然，事情可能不止如此。他吸收的混沌之力本身就残留着一些东西——比如残存的意识碎片和记忆。那些被腐化者或恶魔的残留意识，肯定不会是什么积极健康的东西。
——要是这让你困扰，那就把这混沌彻底变成你自己的，朋友。做和你现在完全相反的事。
就在这时，约格的低语再次响起：
——那样一来，你就能重生为更伟大的存在，朋友。到时候，你现在这副模样，在你眼中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推销的机会啊。
伊恩嗤笑一声。就在这时，原本像失控过山车般在地下穿行的亚纳尔・塔什，突然猛地向上冲去。
它大概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既杀不了伊恩，也甩不掉他。但它显然没明白，冲出地面只会对伊恩有利，而非阻碍。除非它能读懂人心——否则它绝不会知道，伊恩正在与时间赛跑。
——看来它吓坏了。不过也难怪，它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混沌化身。要知道，恐惧往往源于未知。
约格咯咯笑着说道。与此同时，亚纳尔・塔什的身上开始蔓延开红褐色的魔法光芒。
伊恩用混沌视野凝视着，隐约能看到刻在它身体深处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太过暗淡，无法看清细节——即便能辨认，他也不可能完全解读。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些符文承载着各种法术。
不管怎么说，它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看样子，它现在终于清楚，单纯向上冲是甩不掉伊恩的。
就在这时，他再次听到了那熟悉的轰鸣声。
轰隆！轰隆！轰隆——
它们要冲出地面了。伊恩将身体压得更低，同时将深渊触手尽可能深地刺入对方体内。
唰！
压制着他的力量瞬间消失，浓密的沙尘在他眼前升腾。与此同时，包裹着亚纳尔・塔什的红褐色能量变得异常鲜明。
唰！
空气剧烈扭曲，四面八方的沙尘被疯狂吸入，在这只巨兽上升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道巨大的螺旋状漩涡。这股沙尘暴的威力足以撕碎恶魔——更不用说人类了。
轰隆！轰隆！轰隆——
伊恩也不例外。漩涡像抓玩具一样将他卷起，甩向高空，让他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
在这片混乱中，约格的低语飘了过来：
——这下可有点疼了。
用“有点疼”来形容伊恩此刻的状态，实在太过轻描淡写。
撞击的力量让他的身体像碎陶片一样四分五裂。触手变得支离破碎，一只眼睛也失去了视力。然而，他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的触觉似乎已经迟钝，甚至消失了。
轰隆隆……轰隆隆……
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身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再生。本源珠喷涌而出的混沌之力迅速蔓延至全身，填补着那些破损撕裂的部位。
轰隆！轰隆！轰隆！
高空之上，沙尘暴仍在亚纳尔・塔什高耸的身躯周围盘旋。它或许是想将伊恩卷到高空，再将他抛下。如今这片土地上本就遍布着巨大的旋风，多一道也不会有人在意。
唰——
伊恩在旋转上升的同时，环顾着被沙尘笼罩的天空和四处肆虐的沙龙卷风，最终将目光投向了脚下展开的景象。
很快，他看到了比风暴更重要的东西。
还真是巧啊。
他的追随者们正在靠近。即便世界在眼前旋转，他也立刻锁定了正朝他奔来的莫罗。
亚纳尔・塔什选择在这个位置冲出地面，或许并非巧合。
——难怪那个笨蛋会成为你的追随者。
在狂奔的莫罗身后，沙虫幼虫密密麻麻地涌来。再往后，透过混沌视野才能勉强看清，几道巨大的身影正在逼近——是两只亚纳尔，出现在远处。
是亚纳尔・塔什召唤它们来的吗？
在地下挖掘穿行、释放法术攻击，现在又召唤手下——如果这是在游戏里，它绝对是个极其难缠的BOSS。
虽然亚纳尔・塔什的攻击模式大多只是冲天而起或用身体碾压，但如果同时承受这所有攻击，绝对不会让人觉得轻松。
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应对策略吗？
这个念头在伊恩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现在想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同伴们的状况。
伊恩首先确认了被混沌之力包裹的莫罗，以及紧紧抓着莫罗脖颈的露西娅，随后将目光投向了他的新追随者。
她大概也是别无选择了吧……不过，还是有点可惜。
尽管伊恩在心里咂了咂嘴，但不得不承认，瑟琳此刻的模样相当惊人。
她全身都笼罩在紫色混沌之中，几乎与莫罗融为一体，仿佛二者本就是一个整体。就连她手中的链枷，也闪烁着如同热浪般的混沌光芒。
这景象让他想起了“逆天獠牙”——那把既能穿刺、劈砍，又能砸击的万能武器。
此刻，瑟琳也看到了他。当伊恩上升的势头减缓时，她那双闪烁着紫色光芒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他。躲在她身后的那个戴着面具的仙子，目光也同样锁定了伊恩。
好了，让开点。
伊恩将右手向旁边抬起。他不确定瑟琳是否能听到他的心声，但莫罗显然听懂了——这匹魔兽毫不犹豫地改变方向，向侧面避开。
呼——
与此同时，开始下落的伊恩在空中调整了姿势。在上升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再生。
恢复原状的触手暂时弯曲，仿佛要将他包裹起来。下一秒，所有触手猛地向后伸展。
唰！
伊恩像箭一样射了出去。在他自己眼中，这些触手看起来像是翅膀，但遗憾的是，它们并不能让他飞行，只能用这种方式提供推进力，或是帮助他进行短距离滑翔。
当然，触手真正有用的功能并非如此。每一根触手内部，都蕴藏着一个原始的、类似使魔的意识。
唰——
即便像跳伞一样急速下坠，伊恩也看清了下方蔓延的幼虫群——一眼望去，足有数百只。
难道所有幼虫都跑到这里来了？
这些幼虫没有去追莫罗，反而朝着伊恩涌来。或许它们并非听从亚纳尔・塔什的召唤，而是自发聚集过来保护它们的首领。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伊恩的嘴角勾起一抹尖锐的笑容，露出了尖牙。
无论是亚纳尔・塔什，还是这些沙虫，都不会知道，它们还有另一个更有用的用途。
唰！
就在这时，原本在他身后飘动的触手突然向左右两侧完全展开。刹那间，伊恩的下落速度减缓，轨迹划出一道平缓的弧线。
即便如此，他的速度依然很快，而且地面也已近在咫尺。
伊恩展开触手，斜着坠入了迎面而来的幼虫群中央。
咔嚓——
被他的触手和身体扫过的幼虫纷纷爆裂。与往常不同，这种感觉并不令人厌恶。随后，他撑起上半身，落在了沙地上。
轰隆！轰隆！轰隆！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翻滚，而是双腿稳稳地踩在地上，滑行着停下，向四周扩散开一道沉闷的冲击波。
沙尘向四面八方浓密地扬起，被冲击波扫中的幼虫黏糊糊地爆裂开来。
伊恩压低身体，彻底停稳。
轰隆隆……轰隆隆……
本源珠的共鸣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决心。伊恩发出一声淡淡的嗤笑，在飘散的雾气中缓缓站起身。
嘶嘶……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幼虫群填满了他的视野。
伊恩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他的紫色舌头在尖牙间舔过，随后毫无征兆地蹬地跃起。
与此同时，一道紫色轨迹在他身上蔓延开来——“狩猎时刻”开启。
转眼间，幼虫已冲到他的面前。但在他的视野中，那些蠕动着圆形尖牙的幼虫，动作正被缓慢而清晰地定格。
——说真的，我也一直很好奇，这些东西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约格的低语在他脑海中回荡，一股敌意与杀戮欲随之翻涌。仿佛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催促他撕碎、杀死、吞噬眼前的一切。
伊恩没有抗拒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
他发出一声连自己都觉得如同恶魔般的咆哮，径直冲进了幼虫群中。这完全是纯粹的肉体冲击，甚至没有摆出像样的战斗姿势。
但这已经足够了。
咔嚓！噼啪！
被他撞中的幼虫纷纷向四周爆裂。鲜血、肉块和内脏溅满了他的身体，他心中却没有丝毫厌恶。
相反，他甚至感到一种莫名的解脱。伊恩没有停下冲锋的脚步，而是像抓取什么东西一样猛地伸出手。
咔嚓——
他抓住了一只正在跳跃冲锋的幼虫。这只生物疯狂地咬合着恶心的花瓣状牙齿，粗壮的身体剧烈扭动，但始终无法挣脱伊恩的手掌。相反，他尖锐的指尖只是深深刺入了对方的外骨骼。
他甚至没有激活“不洁之爪”。幼虫的身体没有消融，反而像要爆裂般膨胀起来。
这些幼虫以前好像没这么小吧？看来是我变大了。
这个念头随意地闪过脑海。伊恩张开嘴，下巴张到仿佛要脱臼的程度。瞬间变得更加锋利的漆黑牙齿，深深咬进了幼虫躯干的中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