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归魂入界，光天化日长老失踪
这是八月份，风是冷的。使丹田刺痛的冰刺蔓延至全身。
我背后像是硌着一块人形坚冰，意识在混沌里沉浮。挺好，看来离死还有点距离——毕竟死了应该感觉不到这种硌人的寒意。
直到一股温吞的灵力从那“坚冰”渡过来，我才确信自己还活着，托着我的估计也是个活物。
可惜，这灵力路子太野，刚探进我丹田，那稍缓的刺痛就卷土重来，势头更猛。
我疼得弓起背，喉咙里挤不出声，只能用尽力气在心里骂了一句：“不会救就别救，添乱……”
那灵力识趣地撤了。紧接着，是那块“坚冰”开了口，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又冷又硬：
“秦沁，研究所计划，他很合适。”
一个女人回应，声音里带着打量货物的挑剔：“他是谁？身份没有顾虑吗？”
“没有后台，放心。”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人选要求苛刻，他……”
“他的天赋我探过，足够。” 坚冰男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我听着他们当着我的面，像讨论案板上的鱼是清蒸还是红烧一样决定我的去向，却连翻个白眼的力气都没有。
行，真行。我人还没死透，就开始安排身后事了？
“谢谢！那您先走吧，麻烦了。”女人的语气瞬间热情起来。
什么人选？等等，研究所？！
……你们问过砧板上那条鱼的意见了吗？
心象2年8月17日。
恍惚中，那女人的话再度响起：
“失忆得这么彻底？这里是极义界，修士们感悟七罪七德之力，统称为——'象'”
“象”？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可惜，我感受不到任何所谓的“象力”，脑子里也没有半点修炼过的痕迹。
我是谁？为何无法使用象？谁把我扔进丹炉、种下蛊虫？我为何神魂受损？那男人和秦沁——究竟想做什么？
现在的答案是：一无所知。
唯一清楚的是，自醒来那刻，我就被体内的蛊虫判了死刑，只剩三个月寿命。如今，倒计时停在八十八天。
蛊虫名唤冰魄幽兰——原本只是限制修为，却被哪个“天才”用灵力强行改造，成了索命的阎王。
很好。在死之前，我会找到那个下蛊的、改蛊的，让他们也尝尝被时间追杀的滋味。
思忖间，我已换好衣装，系上玉佩——
苏醒时它就在我腰间，是上好的羊脂玉，触手生温，上面阳刻着桔梗花纹。
巧了，正好是我最喜欢的花。但这不像量产的款式……难道是谁送的？
我手可不巧，雕不出这般纹路。若我死了，这玉总该物归原主——只是不知，赠玉之人是否尚在人间。
借着窗棂透进的晨光，我翻阅着关于极义界势力的资料。
今天必须把这些囫囵吞下，往后便是查案、买药吊命，再从牙缝里挤出时间，追查我自己的案子。
原初、仙魔、三界、天幽、心象的纪元变迁……
时、空、生、灵为首的万千法则……
……
鸡鸣过后约两刻，敲门声准时响起。
“柳晦空，别忘了卯时一刻去谢司长那儿，领凉天司令牌。”门外是秦沁。
“知道了。”
两天内提醒了不下十次。这过度的“关切”，是怕我这条好不容易捞上来的鱼脱钩么？
如今我伤势未愈、记忆全失，暂且栖身于此也非不可。正好看看，她和背后的人，究竟想从我这儿榨出什么。
又看了一阵资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便整理好衣袍，确认玉佩安稳系在腰间，这才推门而出。
秦沁说谢司长的书斋在二层，可台阶在哪儿？
这用椒漆涂墙、弥漫着浓烈檀香的建筑，于我而言无异于一座迷宫。
幸而，一对说笑着走来的男女为我解了围。
我尚未开口，那女孩已雀跃道：
“魏紫眸？哇！真的有这种眸子！魔族顶级血脉？你长得真好看！是柳公子吧？”
极义界中，紫眸者皆为魔族，本源越强，弱冠时的修为便越高。
据载，史上唯一的魏紫眸魔族怀渊于三界年末失踪，其时已有正果七重天修为。据此推测，魏紫血脉弱冠后的修为，当在正果九重天。
——当然，前提是我这骨龄十六的身子，能活到弱冠那天。
我总不能答“我是”吧？ 只得对着这位眼含星光、言语跳脱的少女，淡淡“嗯”了一声。“请问谢司长的书斋该如何走？”
少女身旁的少年摆了摆手，笑道：“谢流晨，字再晨。柳公子是去领令牌吗？秦司长应当早已让人备好送去了。随我们来吧。”
我依言跟上，目光掠过这自称谢流晨的少年，心下不免闪过一丝疑虑——他当真是本人？
那少女是个活泼的话匣子：“我叫谢流华，字灼华，是他妹妹。哎，你一直这么少言寡语吗？对秦司长也这样？是嗓子不舒服吗？”
我头疼，丹田也疼，唯独嗓子不疼。真不知他们哪来的精力，能如永动机般不断散发着灼人的热意。
在这对兄妹不间断的“贴心问候”中，我们终于抵达书斋。
门开的刹那，浓郁的紫檀香气裹挟着一种“慷慨”的意象扑面而来。
一名侍从见兄妹到来，躬身作揖后便去斟茶。而在他方才擦拭的紫檀桌角，正安然躺着一枚令牌。
谢流晨从扳指状的空间法器中取出一叠资料，“柳公子，那便是你的身份令牌。秦司长称你实力不凡，特安排你与我等一同行动。”
“江畔月规矩，凉天司与秋水司皆按组队业绩核算月俸。每月探案所得满三千灵石，方可领取俸禄，超出部分可抽一成。期待吗？”他说着，还挑了挑眉。
我一点也不期待。为何要用我宝贵的性命去与人合作……
我拿起令牌。是檀木质，阴刻着“柳渊 江畔月凉天司明灯组”字样，并有一个三云拱月的图样。
“司长，我每月俸禄几何？本月诸位已完成的业绩，可会与我共享？此外，我近日住在江畔月客房，房钱是否从俸禄中扣除？”
“这是自然，我们如今是一个集体。至于房钱……此乃秋水司事务，我得空替你问问。”
谢流华从旁侧柜中摸了颗糖扔进嘴里，指尖在那沓资料上点了点：“不过接下来的任务可不能再偷懒啦。距九月不到半月，若这段时间挣不到一千灵石，你的月俸可要折半的。”
我忆起这两日廊间听到的闲言：
“总算快了，就差最后五百灵石……”
“唉，若非许多案子都是风前絮的手笔，让那些赖皮以'查也无用'的借口克扣报酬，我们早该达标了。”
我摩挲着令牌，看向谢流晨：“司长专接些酬劳微薄的案子？”
谢流晨嘴角的弧度微微一僵，“惭愧。路上常遇平民求助，见他们哭得伤心，便耗费了些时日……不料多是风前絮所为，我等身为官方，反倒束手无策。”
明知是泥牛入海，却仍要徒劳无功？等等，风前絮？那个能与官方分庭抗礼的杀手组织？
“谁让幽州势微，州主闭关，副州主羽化。于'义'而言，官方也不便过度干预民间行会。”谢流华撇了撇嘴，“不过，我与兄长来时接下了梦氏的悬赏，报酬应是够了。”
负责史传的白帝梦氏？
若能借此接触梦氏，查探玉佩来历或仇家线索，即便龙潭虎穴，也值得一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