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026 年 2 月 9 日,曼哈顿 2℃
凌晨 3:50,华尔街 55 号 38 层依旧亮如白昼。
江瑾初把高跟鞋踢在工位底下,赤脚踩在防冻地毯上,脚底冰凉,却能让大脑持续清醒。
桌上是三台横屏显示器——
左:Bloomberg 终端,绿色光标闪得像个永不停歇的节拍器;
中:Dealogic 并购库,她正在跑一篇音乐产业 Q4 交易图谱;
右:空白的 Outlook 邮件,光标在收件人栏跳动:songyan@gmail.com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把耳机音量再调低一格——里面循环的是宋砚野昨夜从广州现场发来的粗混音,背景还有观众返送,像隔着整个太平洋的潮汐。
“叮!”
打印机发出提示:页数超限,需要手动续纸。
江瑾初迅速起身,从茶水间抱来一令 A4,塞进送纸器——动作轻得像在给炸弹换弹夹。
纸尽数吐出,157 页,双面,密密麻麻的图表:
《全球独立音乐版权交易白皮书(2025-2026)》
《HIPGNOSIS 并购模型拆解》
《Merck 版税 ABS 结构图解》
以及她用红框标出的一行:
“3000 万美元以下标的,平均市销率 2.1×,显著低于三大 4.6×,存在套利窗口。”
最后一页,她手写了中文批注:
“拾音文化 2023-2025 复合增速 41%,若按 2.1× 估值,仅 540 万美元。太低,值得买自己。”
批注末尾画了一颗小小的六角钻,像给严肃报告偷偷盖了个情侣水印。
她把 157 页塞进一个无任何 logo 的黄色牛皮纸袋,再用黑色马克笔在正面写:
TO:S编号:Vol.007
下面是一行更小的字:
“今晚 4:00 前投入 FedEx 隔夜达,明晚广州见。”
打印机余热未散,纸面带着温热的油墨味,她低头闻了一下——像抓住一缕从太平洋偷渡过来的阳光。
二、4:15 A.M.水房电话
华尔街的深夜水房是最佳避风港:没监控,没同事,只有 24 小时咖啡机发出哮喘般的蒸汽。
江瑾初蹲在角落,给唐栗发微信:
“帮我订 50 只 9×12 英寸防水文件袋,要全黑,无透明窗,地址写我宿舍 mailbox。”
唐栗回得飞快:“又偷印?你家宋主唱快把邮箱塞爆了吧。”
“他那边巡演刚过半,版权谈判缺数据,我跑快点,他就能少被压一次价。”
“江瑾初,你再这么下去,先被压价的是你自己的命。”
她发了个“熊猫抽烟”的表情,又补一句:
“明早 7 点有 Pitchbook 培训,你睡不睡觉?”
“睡 4 小时够用了。”
她关掉手机,抬头看镜子——
眼底青黑,唇色苍白,唯独瞳孔亮得吓人,像把 Bloomberg 的绿色光标嵌了进去。
她伸手擦去镜面水汽,对自己轻声说:
“再撑 90 天,暑期实习转正,工资翻倍,就能寄更多。”
三、同一时刻,广州 17℃
宋砚野刚收工,livehouse 的铁闸门“哗啦”落下,观众散场后的空荡像被拔掉电源的功放。
他蹲在舞台边,拆下刚才被粉丝摸得满是指纹的 DI 盒,抬头看见阿勋抱着一叠刚签的周边合同,笑得见牙不见眼:
“华彩映音追加了 10 万,买《火星指南》剧外推广,说是要剪 15 秒短视频。”
宋砚野“嗯”了一声,掏出手机——
纽约时间 4:20, FedEx 网站显示:
“货件已取件,预计 2 月 10 日 20:00 前送达广州天河。”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 7000 公里外的打印机余热穿透屏幕,烫得指腹发疼。
阿勋凑过来:“又是江小姐的包裹?”
“嗯。”
“你干脆让她投我们得了,省得天天卖老本。”
宋砚野摇头,耳钉在后台灯泡下闪成冷星:“她寄的不是钱,是子弹。”
“啊?”
“谈判用的子弹。”他把手机揣回兜,俯身继续收线,“对方有数据,我们有歌,子弹上膛,就不怕被压价。”
阿勋似懂非懂,只看见他嘴角抿得很紧,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弧度,像把某个秘密锁进琴箱。
四、24 小时后,广州 20:00
FedEx 卡车停在仓库门口,快递员递过黄色牛皮袋。
宋砚野签收,关门,拆封,157 页还带着跨洋运输的凉意。
他翻开第一页,就看见红笔圈出的那句话:
“3000 万美元以下标的,平均市销率 2.1×……”
再翻到最后一页,六角钻手绘旁,有一行新添的铅笔字:
“第 7 卷,第 1 页,第 3 行——我替你标好了筹码。”
他指腹掠过那行小字,忽然觉得 7000 公里的时差被纸页瞬间折叠成零。
他打开电脑,新建工程文件,命名:
“Bullet_007.mp3”
然后录下第一段 riff——
用 157 页纸翻动的声音做白噪音底,
用订书机“咔哒”当拍掌,
用荧光笔划线当 shaker,
最后,心跳声被电容麦无限放大,
成为整首歌的底鼓。
凌晨 3 点,他把粗混音导出,发回给那个纽约邮箱:
主题:Re: Vol.007
正文只有一句:
“子弹已上膛,等我扫光 13 城,再一起数钱。”
附件 8M,上传进度条爬得比跨太平洋光缆还慢,他却一直盯着,直到显示 100%。
然后,他后仰倒在仓库水泥地,耳里嗡鸣,却笑出了声。
——那是相隔 12 小时、12 个时区、12 段旋律的回应,
像给两个正在倒计时的背影,偷偷系了一根看不见的线。
五、90 天后,华尔街 38 层晨会
MD(董事总经理)敲桌:“Summer intern 转正名单:Jiang, 4.8/5.0,Top Bucket。”
同事鼓掌,江瑾初却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
“+50% Base = 更多纸,更多子弹。”
她打开微信,给宋砚野转去第一条消息:
“转正成功,邮费升级,下一卷 DHL 当日达。”
对方回了一张图:
广州站收官现场,万人星海,中心是一块灯牌——
灰色六角钻,闪着冷光。
下面一行字:
“Thanks for the bullets, we made it.”
她盯着图,忽然觉得眼眶被时差熬得生疼。
却笑得比拿到 offer 那天还亮。
——第四种颜色,
不是 Bloomberg 绿,也不是美元绿,
是跨越 7000 公里的纸页白,
和舞台灯打在最中央时,
那一瞬,
无人看见的,
滚烫的银。